“晴姐, 季總來看你了。”

次日清晨，鋪滿了熹園的碧綠草坪。季晴剛剛醒來洗漱，一?回?首, 護工便帶著高?大的男人進?了屋。

笑道：“來得這樣早。”

不過一?段時?間未見, 季扶就瘦了一?大圈。他英俊的臉蒼白得嚇人, 雙眸平靜克制，卻?掩蓋不了眼底的脆弱。

聲音，如同?死水一?般：“姐姐找我, 有什?麼事？”

季晴著他，沉了片刻, 輕輕垂下睫羽：“是父親囑托我的。他昨天?來我這兒, 求我，勸勸你。”

“……”

“扶，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季扶眼眸輕, 突然嘲弄地笑了笑, 最終慢慢移腳步, 在屋子里隨便找了把?椅子坐下。

他們都還沒?吃過東西, 護工很快端來了營養富的早餐。兩人面對面坐著，季晴見他沒?什?麼胃口地攪著粥, 微微嘆了口氣。

“落落在離開之前，找過我。”

“……”

“你知道經?常來看我，所以，我沒?發現那次有什?麼特別。只是在臨走時?，與我說了幾句話。”

季扶依舊低著頭，淡淡道：“說了什?麼。”

季晴安靜了片刻, 回?想起最后一?次見陸白時?的場景。在下回?眸，頭發金燦燦的, 臉上的笑容溫又清麗。

“晴姐，你一?定要好好的呀。只有你能好好的，扶他才會活得平靜安寧。”

那個時?候，季晴并不知道，陸白是專程來與道別的。

“其實很早之前，我就察覺，落落過得并不開心。”

季晴放下碗筷，目投向被?鐵柵欄封死的窗子，溫的眸明鏡如水：“梧川長大的孩，盡了不平的待遇，這樣決絕，所追求的大抵不止夢想，還有不束縛的人生。”

同?樣是被?原生家庭輕視的兒，陸白比要勇敢得多。

又或許，上的這韌勁和決絕，反而了向來涼薄寡的弟弟，割舍不下的東西。

季晴又回?眸，著季扶面無表的臉，輕聲勸道：“……放下吧，扶。你給不了想要的，就算最后把?人抓回?來了，又能怎麼樣呢。”

屋一?片寂靜，熹微的晨照進?窗子，在地上畫出一?格一?格的影子。窗外晴空萬里，湛藍的天?際下，是熹園一?無際的綠蔭草坪。

許久過后，季扶放下手中的湯勺，眼中沒?有一?生機。

“我舍不下，姐姐。我舍不下落落。”

他面容平靜，平靜得近乎冷漠，聲音卻?難掩嘶啞：“每分每秒，我都無法自?控地想在哪，在做什?麼，吃了什?麼，住的地方安不安全，有沒?有人欺負，有沒?有人保護。”

“……”

季扶抬眸，眼波輕，喃喃地重復道：“我不能讓在外漂泊。我必須要找到。”

從熹園回?軒城市區的一?路，男人沉默不語，車寂靜無聲。

葉敘一?直在后視鏡瞄他，直到被?冷冷瞥了一?眼，趕忙回?頭堆著笑提議：“老板，您看天?氣這麼好，不如我幫您定個場子，約幾個人去打高?爾夫吧？”

季扶不語，淡漠的視線隨意掃向窗外，著這一?派繁華的城市街景。

見他不搭理自?己，葉敘只得訕訕地轉回?了，忽而又聽?他在后座沉聲道：“我想去網球場。”

“……好嘞！”

葉敘忙不迭應道，心想管它是高?爾夫還是網球，只要老板能起興致，別一?心只想著太太的事，就算要去外太空他都能搞定。

但很快，葉敘就意識到去網球場還不如去外太空。

因?為季扶指定的地方，正是陸白離開軒城之前經?常去的那一?家。

……這本是去睹思人了。

果然，一?進?場館，季扶既不打球，也不說話，就那麼面無表地在休息區里坐著。他長相英俊，后又畢恭畢敬地站了幾名下屬，實在引人注目。

附近的姑娘心猿意馬，頻頻朝他的方向看來。

季扶的視線懶懶略過們，驀然之間，想起了陸白那時?穿著網球的模樣。

是那樣青春，朝氣，脊背拔，子下的長又白又直。因?為打過球，流了汗，姣好的皮泛出健康的紅暈。

不過一?個殘存在腦海中的幻影，他竟這麼怔怔地，貪婪地回?想了許久。

“您好，先生，許久不見您來了。”

不知何時?，一?名網球私教主坐到了他側搭訕。季扶出被?打擾的神，但看清來人的臉，眼中的狠戾又收了半分。

他認出來，這正是陸白當初的那名私教。

這私教個倒是開朗，見他并不太排斥，又笑著找話題道：“話說，您太太也許久沒?來了呢。最近很忙嗎？”

這人簡直哪壺不開提哪壺！

葉敘方寸大，正要上前涉，季扶卻?淡淡地與他接上了話頭：“網球打得怎麼樣？”

“啊，那作為新手來說很好了，您別看瘦，運神經?還不錯，反應也很靈敏。”

“……是麼。”

他們隨意聊了幾句，氛圍竟意外地和諧。最后，季扶又不聲地將這私教打量了一?番，問道：“你是唯一?的教練嗎？”

“對，陸小?姐一?開始就找了我。”對方點了點頭，又追了一?句，“不過后來經?常有朋友一?起，就不怎麼喊我了。”

季扶眉間一?蹙，立刻危險地瞇起眼睛，冷聲道：“朋友？什?麼樣的朋友？”

他說變就變，眼中驟然的沉令這年輕私教不由脊背發涼。

他意識到自?己多，但話已出口也收不回?來了，只得小?心地看了季扶一?眼：“呃，是，是個年輕的男人，通常都是他先開好場等陸小?姐來……不，不過您別誤會啊，他們看上去很正常，而且每次陸小?姐都是后來先走，從不與那人同?行的。”

果然有問題！果然是有人在幫！

季扶默了片刻，回?頭冷冷瞥了葉敘一?眼。葉敘自?然心神領會，帶了一?個人快步去前臺調查記錄。

那教練原只是看季扶非富即貴，想過來套套近乎，眼下看自?己闖禍，忙慌地客套了兩句便想溜。誰知他剛要起，就被?后頭的保鏢給按住了。

“別急著走，把?話說完。”季扶淡漠地看著他，冷冷道，“那個男人，長什?麼樣，還有什?麼別的特點，一?字一?句，通通都說出來。”

他迫人的氣場鎮得私教半天?說不出話，急之下，竟愣愣地盯住了他的臉：“我……我想起來了，那個人，長得倒與您有幾分相像。”

午后時?分，季氏本家的半山別墅。

蘇蕓正在前廳花園里閑逛，順便拉著老管家指指點點，說是滿地的三堇太過小?氣，讓花匠全部改月季。

季庭勻漫不經?心地陪在邊上，對的挑三揀四有些不耐，但也只將緒藏在眼底。

蘇蕓絮叨了好一?陣，才打發走了管家，又將目轉到兒子上：“跟著我做什?麼，有這個空，多陪你爸說說話去。”

“剛在書房聊過了。”季庭勻笑，甜地哄著母親，“他老人家不是午睡了麼，我來陪陪您。”

“……哎，你爸最近吃不好睡不好，說到底，就是為了那個大的。”

蘇蕓嘖了一?聲，保養姣好的臉滿是不屑：“我一?直以為他多能耐呢，沒?想到還是個癡種，為了個人鬧得滿城風雨，簡直丟死人了。”

季庭勻表微微一?滯，又恢復了神，提醒道：“媽，您別這麼說大哥。”

“也就你敬他，他有為你考慮半分嗎？家中產業這麼多，他胃口竟這麼大，一?杯羹都部分給我們。”

蘇蕓表忿忿不平，接著又看了他一?眼，“可憐我們母子委曲求全這麼多年。庭勻啊，媽媽就等著你早點完學業，早日進?集團，不然等你爸百年之后，咱們何去何從啊……”

這番老生常談，季庭勻早不知聽?過多回?了。他忍下心中的燥意，與蘇蕓幾位相似的桃花眼依舊帶著笑：“知道了，媽。”

母子倆在花園里悠閑地聊了會天?，長廊外突然傳來一?陣紛急促的腳步聲。

他們一?回?頭，便看到季扶領著浩浩一?撥人闖了進?來，將掛在廊下的幾只籠中鳥驚得翅膀撲騰個不停。

“大，大爺來了？”

來人眾多又殺氣騰騰，老管家被?這陣仗嚇到了，忙顛顛迎了上去，“呃，老爺他剛剛睡下……”

季扶沒?理他，也沒?往別墅里走，冷如冰窟的雙眸四打量，像在尋覓著什?麼。

蘇蕓方才說了這繼子的壞話，此刻隔了半個花園，猝不及防地對上了他鷙恐怖的眼。接著，又見季扶鎖定視線，徑直朝著自?己的方向大步走來。

“你，你要干嘛？！”

像見到鬼似的，嚇得肝膽俱裂，幾乎本能地往兒子后躲去。

誰知季扶眼里本沒?，而是一?把?拽住了季庭勻的領，鐵箍一?般的大手將他整個人扯得幾乎離了地面。

他力氣大得恐怖，季庭勻力掙扎也逃不，就這麼踉蹌著被?拖進?了幽深的別墅大廳。

蘇蕓在原地呆愣了片刻，立刻尖著跟了上去：“季扶！你放開我兒子！”

季林才在臥房睡下不到一?刻，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

“老爺，老爺不好了！”管家等不到他開門，滿臉煞白地闖了進?來，在他床頭驚惶道，“大爺怕是要把?小?爺弄死了！”

“什?麼？！”

他急急忙忙起，在樓梯就聽?到了蘇蕓凄厲的喊聲。

待趕到了客廳，便看到季庭勻憋得滿面通紅，被?他大哥用一?只手肘就卡住了管，死死按在了前廳的巨大紅柱上。

季扶雙眸幾乎能噴出火，面卻?沉如寒冰，薄微啟，一?字一?句帶著駭人的狠意：

“季庭勻，告訴我，你把?你嫂子藏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