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憫把杯子放下,淡聲道:“說起來,臣還從未見過皇上今夜在瓊林宴上的模樣,臣都差點都要以為今夜見到的皇上,不是臣認識的那個皇上了。”
沈映突然拉住顧憫的袖子,一手墊在腦后,興致地看著他問:“你覺得朕表現的怎麼樣?是不是很威嚴,很有皇帝的架勢?就像是戲臺上演的那樣?”
顧憫盯著小皇帝的臉仔細觀察了一會兒,不解地問:“皇上這是何意?”
沈映挑了挑眉,眼里出些小得意道:“意思就是,朕都是裝出來的,你都不知道,今晚朕當著太師當著百的面說那些話的時候,心里頭有多張,還好朕沒怯,勉強鎮住了場子!”
顧憫眉心微斂,還是不解其意,“裝……出來的?”
沈映對著顧憫出一個無奈的微笑,“是啊,朕知道那些大臣們其實打心眼里都不服朕,朕要是不裝得聲俱厲些,哪里能唬得住那群老狐貍?說起來,還要謝君恕你,若不是今夜你在場,朕也提不起這子氣。”
顧憫越聽眉頭越皺,“謝臣?”
沈映拉住顧憫的手,握在手心里,“多虧那天你的一番話點醒了朕,這個朝廷讓你失,所以你不愿意朝為,換而言之,也就是朕讓你失了,是朕沒有治理好這個國家。所以朕想為了你,努力學習當個好皇帝。”
顧憫聽沈映把話說完,微微一怔,小皇帝的改變都是為了他?是他給了沈映想當好一個皇帝的信念?
看著小皇帝那雙澄澈明凈的眼和純真無邪的表,顧憫忽然覺間有些發,心口位置熱熱的,似乎逐漸變得滾燙起來。
原來,他在沈映心里……有這麼重要?重要到能夠讓沈映甘愿為他做出如此大的改變?
沈映見顧憫表發愣,便知自己這番說辭讓顧憫相信了八.九分,眉眼彎了彎,笑容愈發真誠。
在別人眼里昏庸無能的小皇帝,總不可能一下子崛起為明君,那就只能為他今夜在瓊林宴反常的表現找個合適的理由,讓人相信小皇帝還是原來那個小皇帝,瓊林宴上的天子一怒,不過是厲荏,背后有人教唆的罷了。
而顧君恕,自然就是那個最好的借口。
“今夜朕恐怕是把太師給得罪了,唉……”沈映嘆了口氣,忽然抓著顧憫的手按在自己左口,“你,朕這口,到現在心跳還快得很。”
顧憫到手下傳來規律的心跳,一下一下,充滿了活力,其實速度倒也不算很快,可不知為什麼,好像了染一樣,他的心跳也跟著加快了起來。
顧憫暗暗咬了下舌尖,勒令自己不許再胡思想,想回自己的手,但卻被沈映按著,沒能如愿以償,他困地抬起頭,卻對上小皇帝笑的表。
“不過,朕還有件事始終都想不明白,要不君恕你幫朕一起想想?”
顧憫垂下眸盯著羅漢床上的雕花紋,努力想讓自己平靜下來,“皇上請說。”
沈映慢慢道:“你說,幫陳子榮作弊代筆之人,到底是怎麼做到先幫陳子榮寫好那篇策問的?他總不能未卜先知,提前預測到朕會出什麼策題吧?”
顧憫聞言心頭突突跳了兩下,策題是他幫皇帝寫的,在殿試公布前,只經過他和皇帝兩人之手,皇帝這麼問,莫不是已經對他產生了懷疑?
顧憫掀起長睫,打量了眼皇帝,沈映臉上依舊是笑瞇瞇的,并沒有什麼異樣,若不是太會掩飾,那可能就真的只是隨便問問,還沒有懷疑到他頭上。
顧憫移開視線,落到自己放在沈映前的那只手上,淡淡道:“也未必會是提前寫好。”
沈映挑眉,“哦?怎麼說?”
顧憫:“也可能是后面有人幫他換了考卷。”
沈映聽完沉默地想了會兒,忽而點頭道:“你說的對,那朕是得讓錦衛好好拷問一下那幾個閱卷了。”
他說完便松開顧憫的手,從羅漢床上坐起來,漫不經心地道:“朕在瓊林宴上多喝了點酒,有些疲乏了,今晚就不留你了,你也早點回攬月齋休息吧。”
顧憫覺自己的手驀地一空,明明也沒抓什麼東西,可就是有種有東西從他指尖溜走的錯覺。
沈映已經走下了羅漢床,背對著顧憫外面的小太監進來幫他更,顧憫看著皇帝明明近在咫尺,卻好像中間隔著千山萬水般遙遠的背影,忽然就連心里,也跟著空落落了起來。
他們君臣之間,終究是做不到坦誠相待了。
“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