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蕎臨死前掙扎的樣子，困擾了他很多年，現在，他好像又看到了那張因為痛苦而扭曲的臉。

轟地一聲，寧思音被嚇了一跳。

蔣乾州本沒有察覺到，自己是怎麼倒下的。

的強烈不適和漫上心頭的恐懼，漸漸淹沒了他的意識。他覺到一種清晰的瀕死，那種覺從未有過，但讓他十分清醒地知到，死亡的近。

他夾在一種痛苦的混沌與異樣的清醒之間，蔣措的臉清清楚楚倒映進他的瞳孔。

他在那張臉上看到悉的、麻木的冷漠。

他想手夠到他，抓住他，那雙明明近在眼前，卻怎麼都夠不到。

自始至終，蔣措的臉上都沒出現多大波。蔣乾州倒下去的剎那，他眼底有什麼閃過，一瞬便又歸于幽深的靜默。

他只是站在那里，低頭，無于衷地看著。

像許多年前，站在這里的那個男人一樣。

幾米之隔的休息間，寧思音木愣愣地定在原地，手腳都像是僵住，不能彈。

蔣乾州倒在地上的被辦公桌遮擋一半，從的角度，可以清楚看到他憋到醬紫的臉，和掙扎出的手。

看著蔣措，那是從未見過的冷和漠然，凍得上的溫度仿佛也迅速流失了。

一切發生得太快又太倉促，等反應過來，下意識握上門把想要開門。

蔣措冷漠的視線忽然從地上抬起，看向休息室的方向。

寧思音霎時一僵，像是被施了定咒，一也不敢。

覺有點骨悚然。

蔣措看到了嗎？

分秒漫長得如銹蝕的刀片切割骨頭，每一秒的走都像有聲音，在沉寂的辦公室，帶著拉鋸的鈍。

蔣措著這里，雕塑一般靜止著。

寧思音的大腦完全宕機，一點思考的能力都沒有。

手心里沁出一層汗，那門如此之窄，盡管知道蔣措不可能看得到，卻好似被他看住了。

僵地站在門后，隔著一道狹窄的隙，看著他的眼睛。

蔣乾州掙扎的力度越來越微弱了，死亡在他上逐漸顯出真實的形狀。

寧思音呼吸都不敢用力，心跳咚——咚——直擊耳。

黃金搶救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再不施救，他真的會死。

忽然，蔣措垂在側的手抬起，拿起桌上的電話，按下線。

很快，有人沖了進來。

混的搶救在寧思音高度張之后突然松懈的恍惚中發生，等再度回過神來，蔣乾州已經被急救人員帶走。

蔣措仍舊站在那個地方，看著——亦或者，是休息室的門。

寧思音好像看到他試圖抬腳卻又停下的作，也好像是的錯覺。

因為接著，蔣措轉走了出去。

等外面安靜下來，寧思音才打開門走出去。拿起沙發上的包，把離婚協議書塞回包里，離開蔣措的辦公室。

整個人都是蒙的，走出蔣氏，被風一吹，才發覺自己背上驚出的一層冷汗。

不知道是為自己、為蔣乾州，還是……為蔣措。

沒心回公司，更不想回家。這個時候見到蔣措，可能沒辦法管理好自己的表。

那一幕給造的震太強烈，寧思音真的有點嚇到。

蔣聽月還沒下班，匆匆把手里急的活兒干完，提早下班溜出來。寧思音坐在公司樓下咖啡館的天座等，蔣聽月過去拍肩膀：“走吧。”

寧思音嚇得差點從椅子上蹦起來，回過頭一臉心有余悸：“你干嘛？嚇死我了。”

“你也太不經嚇了吧。”蔣聽月勾住肩，“走，請我吃飯。”

“沒胃口。”

寧思音的表看起來頗為苦悶，蔣聽月歪頭瞅兩眼，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怎麼了？我三叔出軌了？”

“……”

寧思音對天馬行空的腦子十分無語，竟然又覺得，蔣措出軌可能都比現在這個狀況更好。

沒搭腔，一臉憂郁地提議：“喝酒去吧。”

蔣聽月了幾個朋友出來，都是能玩能鬧的，見到寧思音起初有兩分收斂，喝了兩杯放開了，八卦之魂也隨之燃燒起來。

自己是寧家的當家人，繼承了巨額產，老公最近又剛剛冷上位——整個蘇城最牛的人就數寧思音，誰能不好奇。

寧思音不想聊這個，留下一句“你們喝，今天我買單”便去了洗手間。

出來時沒留神撞上一人，抬頭，對上一雙頗漂亮的眼睛。是個年輕男人，戴著口罩，高高瘦瘦，打眼一瞧就是帥哥。

他不知哪里跟蔣措竟有幾分相似，酒吧昏昧的一閃，他半卷的頭發有些長，腦袋后面扎著一個揪。

寧思音愣了一下。

那男人道了聲歉，聲音還好聽。朝后了一眼，像是在躲什麼人，回過頭把口罩往上拉了拉，跟說：“待會兒如果有人問，就說沒見過我。”

說完沒等反應就匆匆往后門的方向去了，寧思音正莫名其妙，一群人烏泱泱跑過來，神里掩藏不住的興，四下張沒見著人影，一個化著大臥蠶的孩子問寧思音：“姐姐，你剛才看到易安了嗎？他去哪里了？”

“易安是誰？”寧思音茫然。

“易安你不知道？大明星啊，長得特別帥，高高瘦瘦的，扎了個小揪揪……”

“哦。”寧思音大好人地往后門方向一指，“那邊。”

一幫孩子哇哇著追去了。

酒喝到一半，蔣聽月出去接了一通電話，回來時湊到耳邊，告訴蔣乾州白天急心梗塞被送醫院，剛剛搶救回來的消息。

寧思音對蔣乾州談不上，可不知為何，心底好像有一顆懸著的石頭落了地。

不太想回家，擔心遲遲不回去，蔣措要是問，該怎麼應付。一邊擔憂著，不時看一眼手機，消息和電話是不，但唯獨沒有蔣措的。

不由得又琢磨，這麼晚不回家，蔣措怎麼問都不問？

難不今天他真的看見了？

這幫年輕人太能鬧，散場已近兩點。寧思音喝了不，竟然沒醉，疑自己的酒量什麼時候這麼好了，拿起酒瓶一瞧，好家伙，喝了整晚的酒是不知道哪位姑娘點的酒飲料，不到4度。

就說怎麼甜的。

想買個醉逃避一下，竟然失敗，愁苦地坐上車回家。

到了蔣家，下車，心有靈犀一抬頭，從三樓的窗戶邊瞧見蔣措——他站在那兒，正看著。

38度的酒瞬間醒了。

寧思音腳步沉重地上樓，旺仔跟鐵蛋熱來迎接，提不起心表達母，一想到蔣措沒睡一直在等，整個頭都大了。

平日兩分鐘的路，被走出了萬里長征的煎熬。

臥室，蔣措雙手兜立在窗前，聽到腳步回，靜默地看向。

寧思音回避對視，隨口拉個理由想解釋晚歸，腦子一挑了個最大的：“我加班。”

蔣措朝走來，停在面前。

上縈繞一子酒和人群混雜的味道，蔣措視線落在頭發，忽而抬手。

寧思音反往后一躲。

這作沒過腦，純屬本能，看見蔣措凝住的表就知道，自己的反應有點過了。

蔣措垂下眼，那一瞬眼睛里的緒被掩飾掉了。

他仍然手，從頭發上拈下一樣東西。

是個小紙，不知在哪兒蹭上的。

“加班喝酒？”

寧思音很想給自己一榔頭，但謊已經扯了，只好絞盡腦去圓：“……太困了，喝點酒提神。——我去洗澡睡覺。”

蔣措垂眸看著那紙，淡淡“嗯”了一聲。

洗完澡時，蔣措不在臥室。寧思音也不想去追究他去哪了，爬上床關燈休息。

可能是要為自己的瞎話付出代價，明明很困，卻有些睡不著。

蔣措回來的腳步聲聽到了，他作很輕，從另一側上床。寧思音慢慢挪，挨到床邊，氣都小心翼翼不敢用力。

蔣措應該沒發現，黑暗中只有微不可聞的呼吸聲。

寧思音胡思想好一陣，才慢慢睡過去，早晨醒來，蔣措那半邊已經空了。

松了口氣，心想起晚不見蔣措也好。瞄一眼鐘表——剛過七點。

這該死的準時的生鐘……

沒睡好，有點困乏，磨磨唧唧洗漱下樓，在樓梯上聽見蔣聽月的聲音。

“噯，三叔，聽說你出軌了。”

“……”

寧思音往下邁的腳差點踩空，扶住欄桿穩住，一頭黑線地看向餐廳。

蔣聽月又是拿了面包就走，明明趕時間，這會子又像是不急了，撐著餐桌挑著眉，看熱鬧不嫌事大。

蔣措撥了撥碗里的粥，沒幾分表：“聽誰說的。”

“我小嬸嬸啊。昨天都傷心得去借酒澆愁了。雖然說男人有錢就變壞，你才剛當上總裁就出軌，也太快了點。該不會在外面已經養了很久吧？我小嬸嬸這麼可，外面的人還能吸引得了你？”

應該仍記恨蔣措的“背叛”，話里多帶點惡意。

寧思音真想拿片吐司把糊上。

快步走出去，把蔣聽月往外推：“趕滾去上班。”

把人弄出去，尷尬地走回來，坐到蔣措斜對角：“瞎說的，不用理。”

傭人盛好粥，端上來時猶豫了一下，不明白平時都挨著坐的夫妻倆，今天怎麼隔這麼遠。

不解但也知道不能多，默默將早餐擺好便下去了。

寧思音不喜歡喝白粥，隨便喝了兩口就推開。

“沒出軌。”對面，蔣措冷不丁冒出一句。

寧思音依然有些逃避，點點頭應：“嗯。”

“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蔣措的語氣很平和，隔著桌子靜靜地看。

如果寧思音抬頭，也許能看到蔣措平靜注視下的溫。低著頭，往里塞了一顆蝦餃，“沒有。”

停了幾秒。

“那有什麼要說的嗎？”

他很有耐心，仍像一直以來所悉的樣子，但昨天的蔣措已經顛覆了寧思音心中原有的形象，認識的那個蔣措，好像已經遠去。

想到那份沒來得及和他協商的離婚協議。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現在說清楚也好。

話到邊卻被無形的屏障擋回來。

一邊不斷告訴自己，他是那個拼了命來救你的人，怎麼可能傷害你？

一邊因此更糾結，蔣措為了連自己的生命都置之度外，肯定慘了。他對用如此之深，而竟然要拋棄他，萬一他被激怒狂大發，得不到寧愿毀掉……或者干脆把囚起來，一輩子都別想擺他什麼的……狗小說不都是這麼寫的麼。

寧思音有點慫，不敢惹他。

算了算了，還是先別提了，再等等吧。

“真沒有。”仿佛了“出軌”一方，目躲閃十分心虛，再三保證自己的忠貞。

不敢和蔣措多流，沒吃多便擱下回房。一圈，把離婚協議書藏進書房一個看起來十分不起眼的屜，換服去公司。

作者有話說：

前天去做核酸，排隊排到半夜一點半，沒休息好就頭疼了一天，太要命了。馬上要開始第三，還沒通知明天要不要做，如果有時間的話就有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