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呦從設計室出來,已經是晚上九點了。
獨自走在熱鬧的宵夜街,得前后背,肚子咕咕直。
青扶大學宵夜街,因為生意好,價普遍比較高,一碗炒都要賣到二十塊。
陸呦拿到了這一期畫稿的工資,囊中還算充裕,卻也不想花二十元吃一碗炒。
正對面,“甜小屋”的蛋糕店的霓虹燈,還暗淡地亮著,想起許沉舟訂的那盒生日蛋糕。
蛋糕有什麼錯。
陸呦索朝著蛋糕店走了過去。
蛋糕店里甜的油香味,人食大開,陸呦對前臺道——
“你好,我之前訂了蛋糕,現在過來取。”
前臺的小姐姐從冷藏柜里取出了蛋糕,提醒道:“務必要在今天之食用哦!”
“謝謝。”
陸呦提著蛋糕,來到了校園外的河邊上,坐在堤岸階梯上,吹著夜風,拆開了蛋糕盒。
的水果慕斯蛋糕,賀卡上寫著——
祝我們的舟舟大可25歲生日快樂。
陸呦角綻開一抹嘲諷的笑意,扔掉了卡片。
一陣夜風起,卡片輕飄飄地被吹到了遠的大排檔,被一個男人嶄新锃亮的黑鞋,踩在了腳下。
“鐸哥,河邊那個狂吃蛋糕的小姑娘,有點像你青梅竹馬的倒霉蛋未婚妻啊!”
賀鳴非的嗓音傳了過來。
蔣鐸漫不經心地偏頭,見了河邊大快朵頤的陸呦。
認認真真地啃著慕斯蛋糕,風卷殘云般,連刀子上的油,都得干干凈凈。
真像是十天沒吃飯了。
還是小時候的樣子,憨得像條笨拙的短貓。
小姑娘吃完了蛋糕,似乎還滿足地打了嗝,將蛋糕盒放在邊,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托著腮幫子,呆愣愣地欣賞夜景。
沒多久,便開始抹眼淚了。
漸漸的,小聲啜泣、變了梨花帶雨,似乎繃的緒在這一刻,全盤宣泄了出來。
蔣鐸微微皺了皺眉,下意識地回目。
“這還哭上了,傷心啊。”賀鳴非訕笑了起來:“好歹是你小青梅,咱得去安安啊。”
蔣鐸坐在松的椅上,形稍稍斜倚,指尖著剛剛扯下來的蘭花瓣,淡淡道——
“夠膽子就去,我這小青梅面子大過天,發作起來,能直接給你踹江里喂魚。”
“怕是未必。”
賀鳴非悠悠地解釋道:“以前的‘小寶釵’,的確是誰都不敢招惹啊,畢竟陸家家大業大,又被你這個準未婚夫寵著、護著,想上天摘星星都沒人攔著。”
蔣鐸看似漫不經心,卻也在認真聽著,試圖從旁人只言片語中,補齊他在生命中空白的這幾年。
“這兩年,陸家橫生了變故,很倒霉啊,媽媽生了病,老爸跳樓,也壞了,家還有個正在上高中的弟弟,全家都要依靠一個人。”
他著蘭花瓣的指尖,不覺了。
“所以這些年,‘小寶釵’格變了很多,對那個男朋友,幾乎可以說千依百順。”
陸家破產的事,蔣鐸也有所耳聞,不過都是回國以后了。
留學期間,家里并沒有把陸家破產的事告訴他。
他也怕自己控制不住病態洶涌的,做出傷害的事,所以一走多年,一次都沒回來過,刻意規避著有關的全部消息。
沒想到這次學歸來,曾經被他寵得沒法沒天的小青梅,竟...落魄至此。
蔣鐸之前便聽了過去朋友們瑣碎的言談——
說為了區區幾千獎學金,不惜和室友反目;
說白天黑夜瘋狂畫稿,月過萬,卻常常在食堂啃饅頭;
說被過去的勢利眼閨欺負了,也從不發作;
曾經不可一世的“小寶釵”,變了人人欺負不吭聲的“包子”。
......
蔣鐸聽到這一切。
心都疼麻了。
陸呦兀自抹了會兒眼淚,緒發泄夠了,又覺得自己傻的。
不是因為許沉舟哭。
許沉舟的事,只是一個引子,讓把心里長久積攢的力,全盤發泄了出來。
發泄夠了,便抹干了眼淚,鼓起勇氣、面對生活。
就在這時,后傳來一聲口哨,幾個吊兒郎當的花臂黃小混混,來到了陸呦邊。
這小姑娘長得跟多花兒似的,哭起來也是雨打芭蕉,別有一番滋味,讓這幾個小流氓看得直了眼。
天漸晚了,河邊堤壩沒什麼人,只有不遠岸上的大排檔還在營業。
小混混們也不敢做太出格的事,只能口頭上調戲幾句——
“小失啦?”
“來哥哥這兒,哥哥疼你唄。”
“這兒這麼多哥哥,不然你選一個?”
......
陸呦被嚇得變了臉,轉便要走。
膽大的小流氓上前,拉了一下:“小別走啊...”
話音未落,便聽“咚”的一聲,拉扯陸呦那小流氓,直接被人一腳踹進了河里。
三月倒春寒,河水冰凍刺骨,即便他會游泳,也是冷得夠嗆。
“好久沒宰人了。”
男人嗓音清潤,卻帶著幾分囂張恣肆。
小混混打量著男人,他五廓又冷又,上卻帶了一子不可名狀的邪氣。
確定了是惹不起的存在,小混混撈起了水里的同伴,一哄而散。
陸呦背對著他,聽到了悉的聲音,卻沒有勇氣回頭。
男人也沒有上前,只是看著的背影,漆黑的眸子著幾分忍耐與貪婪。
倆人就在寒風中僵持了片刻。
最后賀鳴非跑了過來,喊了聲:“你們幾年沒見,不認識啦,要不要我給你倆介紹一下,蔣鐸,陸呦,你倆以前要好得睡一張床,后來差點結婚。”
陸呦咬著牙,鼓起勇氣,回頭向他。
男人廓頎長,熊背蜂腰,穿這一件黑休閑衛,手里抱著一株艷滴的蘭花盆栽。
他五朗,廓分明,一雙風流的桃花眸,帶著幾分懶散冷淡。
眸底那顆殷紅的多痣,灼灼人,嗓音溫,像極了人耳畔的低語——
“小白眼狼,蔣哥哥回來了。”
“......”
陸呦第一次見到蔣鐸,是在蔣家的壽宴上。
蔣家的所有小孩,都穿戴整潔,坐在圓桌席位上,說說笑笑,打打鬧鬧。
只有蔣鐸,一個人在偏廳的小桌上吃白米飯,可憐的樣子。
陸呦聽人說,他是蔣家爸爸在外面的私生子,媽媽死了沒人照管,帶回蔣家當狗兒一樣養著。
陸呦年紀小,聽不明白。
這般白凈漂亮的小哥哥,怎麼會是狗兒呢。
后來有一次,看到蔣鐸手去抓茶幾上的糖盒子,被蔣夫人用力掐了手,手背都烏青了。
他皮比雪還要白,所以一點烏青,都特別明顯。
小男孩連忙回手,委屈極了,眼底滲著淚。
但他倔犟地咬著牙,不讓眼淚掉下來。
陸呦從桌上拿了一顆巧克力糖,趁所有人不注意,揣進他的兜里。
蔣鐸不解地向。
小姑娘出兩顆小虎牙,拍拍他的肩,附在他耳旁道:“不哭啦,以后你要吃糖糖,就來找我。”
陸呦是大院兒里唯一不怕他、還給他糖吃的孩。
也了他唯一的朋友。
......
因為蔣陸兩家本就比鄰而居,兩個小家伙接的機會也多了起來。
蔣家對所謂的私生子孫孫,沒有偏見,都一樣疼。
見他和陸呦日益厚,便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他倆這樣要好,兩家索結個娃娃親。
陸家這邊自然歡喜地應承了下來,蔣家的地產生意遍布全國,是真正的豪門巨擘,能攀上這門親戚,基就打扎實了。
彼時陸呦還是個沒心沒肺的死小孩,天天追著蔣鐸問:“兒園的小朋友說我將來要嫁給你,是真的嗎?”
蔣鐸雖然年、但早。
看著面前這雕玉琢般的小瓷娃娃,他紅了耳,怕孩和他生分,認真地解釋:“包辦婚姻早就過時了,你別聽壞小孩講,我只是你的蔣哥哥。”
陸呦天真地笑了起來:“好呀,蔣哥哥。”
初中,蔣鐸經歷了一場噩夢般的綁架案。
兇手是個極端仇富的變態,拐綁架了他和小區里另外三個小孩。
那三個小孩都遭遇了不測,只有蔣鐸,被警方奄奄一息地救回來,滿是,不計其數的傷口。
醫生說,是他頑強的求生,支撐他最后一口氣,等到了救援。
雖然兇手被繩之以法。
但蔣鐸的噩夢,卻遠遠沒有結束。
因為綁架案中的三個孩子全部遇難,只有蔣鐸活著,小區里升出了許多無端的謠言。
最離譜的甚至說,是蔣鐸伙同兇手一起綁架了那幾個孩子。
因為那幾個孩子平時總是欺負他、打他、搶他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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