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那天, 鹿風工作室的幾個同事說晚上去唱K，上了陸呦一起。

不過陸呦心神不寧，沒呆多久便回了家。

家里還熱鬧, 一進門就嗅到飯菜的香味了。

陸呦進屋之后，看到白的墻壁上明顯了一個大大的腫幀

陸寧系著圍、在廚房里幫父親干活，母親坐在沙發邊剝豆角, 見陸呦回來，出了和藹的微笑。

陸呦不解地問：“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呢？”

“過節唄。”

“可這是西方圣誕節啊, 怎麼被你們弄得跟過年似的？”

陸寧端著熱騰騰的湯菜走出廚房, 說道：“因為今天是姐的大好日子啊。”

“誰說今天是我的好日子。”

秦珍放下豆角，說道：“小鐸下午讓人送來了婚紗，掛在你的房間里, 去看看吧。”

陸呦悶聲說：“不想看。”

陸云海從廚房里探出頭, 話道：“別說, 婚紗的工藝還真不錯，沒得挑，非常滿意。”

秦珍笑話他：“我看這婿, 你也是沒得挑，非常滿意吧。”

“那當然還要看呦呦的意愿嘛, 不勉強，哈哈哈，絕不勉強。”

陸呦坐在沙發邊，幫母親剝豆角, 在家人們和樂融融的拌中，墻上那張殷紅的腫, 似乎也不那麼突兀了。

陸寧溜進了陸呦的房間，取出了那件潔白的婚紗, 那在陸呦面前比了比。

婚紗潔白麗，宛如羅織在天空中的團團云彩，蕾的撐如多層的蛋糕，扇面抹上點綴著一顆顆璀璨的銀紗，宛若燦爛的銀河。

陸呦掃了婚紗一眼，心里也有。

這是試過無數次的婚紗，每一次，都包含著歡欣與期待。

陸呦了陸寧，說道：“看你這樣子，倒是很想試穿看看。”

陸寧笑著說：“講真的，如果我是你妹妹，我毫不猶豫就穿上婚紗，代你嫁給蔣鐸哥了，蔣鐸哥是多好的姐夫啊。”

陸呦抓起一個豆角砸向他：“他間接害你高考丟分，你倒是忘的很快。”

“其實我心態本來就不好。”

陸寧抱著婚紗走到陸呦邊，坐下來，沉默片刻，認真地說道：“人生的路又很多條，無論如何，我已經選擇了自己最想走的那一條。姐，你也應該選擇自己最想走的那一條。”

雖然陸寧這樣說，但是陸呦心里終究有道坎，始終難以放下，搖了搖頭，看向窗外。

窗外夜朦朧，月也很好，似乎，并沒有下雪的征兆。

今天的初雪，遲遲未來。

......

婚禮由蔣鐸一手籌備，選在了距離龍城嶼湖公寓不遠的高檔湖區酒店。

宴請賓客一般都在中午，不過蔣鐸卻將婚禮推遲到了晚上，或許是因為晚上更有氣氛，或許是因為今年的那場初雪，遲遲未至。

湖畔的草坪邊布置著婚禮的鮮花和長廊，還有潔白蕾纏繞的廊門和氣球。

湖面泛著如同銀魚鱗般的波，如同月被割裂了無數片。

今天的婚禮，高朋滿座，有新郎、有伴郎、伴娘，甚至還有花......

但偏偏，沒有新娘。

蔣鐸穿著一得的西服，手里拿著橘磨砂紙包束的雛捧花，站在花廊的盡頭，神莊嚴地等待著新娘的到來。

被邀請來當“伴娘”的沈思思，拍了一張他的照片，發給陸呦：“你知不知道多尷尬啊，他跟個雕塑一樣，在禮臺上站了三個小時了。”

呦呦鹿鳴：“你怎麼也去了？”

沈思思要暴富：“我給你當伴娘啊，不早就說好了嗎。”

呦呦鹿鳴：“可之前我就說了...不會來的。”

沈思思要暴富：“我看你也不會來了，這會兒賓客已經散了大半了，哎。”

呦呦鹿鳴：“他...很丟臉嗎？有人笑話他嗎？”

沈思思要暴富：“怎麼，心疼了？”

呦呦鹿鳴：“沒有。”

“你就吧，不過丟不丟臉，他也不在乎了。”沈思思看了眼禮臺上男人那抹孤零零的影：“只是有點可憐罷了。”

沈思思從來不覺得蔣鐸這男人可憐，哪怕是知道了他小時候的那些經歷，知道了后來蔣氏集團對他做的事，都從來不覺得他可憐，因為他總有翻盤的能力。

但這一刻，看著他獨自一人站在凄清的月下，等待著一個也許永遠不會出現的人，那一刻，沈思思覺到了他的無助。

蔣思迪招呼了賓客座，然后溜達到蔣鐸邊。

蔣鐸理了理領結，轉向：“怎麼樣？”

“有點歪。”

“幫我正一下。”

蔣思迪手替他正了領結，然后說道：“你這場盛大的世紀婚禮，來了便好說，要是不來，你丟臉可丟大了。”

蔣鐸看著坐在觀禮區那些朝他投來或疑、或戲謔的目，平靜地說：“不管來不來，都要等。”

“你要等，這也沒什麼，但咱們收了那麼多禮金，等會兒咱還得一一退回去，這多尷尬...”

蔣鐸一眼：“誰說要退禮金。”

蔣思迪愕然：“新娘不來，婚禮辦不，不退禮金嗎？”

“不退，我這一生，只有這一場婚禮...”

無論陸呦來不來，婚禮都要舉辦，蔣鐸這輩子只認一位夫人了。

......

一家人都注意到了陸呦的心神不寧，陸呦幫著父親收拾桌子洗碗，陸云海用很平靜的調子，跟陸呦道：“既然不想嫁人，趕明兒，把欠蔣鐸那小子的錢還了。”

“爸，那錢連本帶利，我已經還清了，您不用這份心。”

“不是那一千萬。”

陸呦放下漉漉的碗：“您說什麼？”

“你媽媽一直住的康養醫院，是蔣氏名下的產業。”

陸呦手里的帕子都掉了，驚訝地向陸云海：“什麼？”

“在你創業初期最困難的時候，每個月的醫藥費比公立醫院還便宜，想想，哪有這樣的好事，我后來琢磨著不對，問了每天來打掃清潔的護工，才知道這醫院是在他的名下。”

陸呦腦子嗡嗡作響，之前也疑過為什麼住院和手費用這麼便宜，但詢問的醫生和護士把各種各樣的幫扶基金文件放到面前，一次又一次地打消了的疑慮。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陸云海還是比城府要深一些。

陸呦的心里涌起一陣酸。

陸云海見兒悶不吭聲，說道：“這也沒啥，就當咱們借他的，連本帶利還了就是，你別因為這個就覺得...虧欠了他。”

“我不是覺得虧欠他，只是...”

錢能夠還清，但是沉甸甸的和思念，怎麼還得清啊。

“咦？”

窗邊，傳來了陸寧的一聲細微的驚呼：“姐，下雪了哎。”

陸呦走出廚房，跌跌撞撞地來到窗邊，窗外月依舊，夜涼如水。

“騙子，哪里下雪了？”拍了拍陸寧的腦袋。

“你看。”陸寧指著窗臺邊一片小指甲蓋大小的冰晶：“雪花啊。”

說話間，這片冰晶頃刻間化了水，宛如一滴人的眼淚。

“這麼小一片，不算吧。”

“姐，老爸說，做生意最重要就是言而有信。”陸寧義正言辭道：“哪怕只有一片，也是初雪。”

“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答應過，初雪，要嫁給他。”

......

蔣鐸已經不知道在天的禮臺上站了多久。

凜冽的寒風夾雜著冰晶，將他的心都吹得寒涼徹骨。

天上還掛著一清涼的月亮，照著他，宛如心上人溫的目。

賓客已經全部散去了，酒店不敢打擾他，只能讓服務生全部下班了，給他留了一道門。

寂靜的湖畔，只剩下了月皎潔的，映照著擺滿了百合花、掛滿蕾帶的花廊道。

蔣鐸還是保持著嚴謹的站姿，手里拿著捧花，虔誠地等待著他的新娘。

也許那個孩下一秒就會穿著潔白的婚紗，出現在花廊道的盡頭，朝他狂奔而來。

也許，永遠都不會來。

有一片涼涼的東西，落在了他的臉上。

蔣鐸手拭去，發現那是一片薄晶，薄晶像一片不規則的花瓣，立刻融化在了他的指尖。

下雪了，今年的初雪。

便在這時，似有一道模糊的影，出現在了花廊的盡頭。

......

陸寧騎著自行車，哼哧哼哧地載著陸呦，朝著湖畔酒店駛去。

“來得及嗎？”

“蔣鐸哥一定會等你的。”

“那你再快一點呀。”

“過分了啊！”

“是你自己提出要送我，我本來可以打車來的。”

陸寧用力蹬踩著自行車，載著一潔白婚紗的陸呦，在空寂無人的環湖道上騎著。

“你打車過來也進不去啊，這環湖路三公里，除非你是長跑冠軍。”陸寧不滿地說道：“再說，誰家的新娘子會自己打車去參加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