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太過悉，但此時此刻似乎不該出現在這個地方。

方珞寧不怔愣片刻，直到那陣清冷淡雅的香味隨著男人步伐間激的空氣飄過來，才恍然回神，看向那張清俊涼薄的面孔。

蔣意珊原本的盛氣凌人，都在看見那張臉的那一刻消失無蹤。抬手了頭發，笑容帶了點：“這位是？”

“這是沈總，我們公司最大的東。”店長小姐姐目涼涼地瞥一眼。

蔣意珊整個人都神了，飛揚的眼線更仿佛要翹上天去，朝沈司瀾眨眼放電。

沈司瀾連看都不看，向后的何助理偏了偏頭，輕描淡寫道：“先核算一下蔣小姐無故曠工的違約金，然后通知代言候選名單上的人，這周面試。”

何助理：“好的。”

蔣意珊眼皮抖了抖，連子都仿佛了一下，不可置信地問：“沈總，這是什麼意思？”

“我說的話很難理解嗎？”沈司瀾終于看向，眼神卻格外冰涼，“哦，對了，你需要順便賠付一部分公司這次新品的營銷本，畢竟因為你的任失職，讓公司擔了很大風險。”

“你——”蔣意珊終于看清這男人天使般的外表之下冷酷無的心，氣得都開始發抖，“我要申請仲裁！我要告你！”

“好啊。”沈司瀾輕描淡寫地勾了勾，高昂的下尖指向門口，“用不用我派人送你去勞局？”

蔣意珊都快氣暈了，著這個男人不停地著氣。

沈司瀾仿佛被什麼臟東西污了眼睛，嫌棄地瞥開目，“送蔣小姐。”

何助理點了下頭，走到蔣意珊旁邊，用手示意趕出去。蔣意珊略一遲疑，便有幾個穿著黑西裝戴著墨鏡的高大男人從門口進來。

蔣意珊嚇得倉皇而逃。

方珞寧冷眼看著這個小曲從開始到結束，仿佛事不關己，待蔣意珊離開后，嗓音溫溫地問攝影師：“可以繼續了嗎？”

“繼續。”沈司瀾拉了把椅子坐下。

男人著的目十分淺淡，似乎沒有什麼特別意味，只是帶著他慣有的慵懶閑適，如果放在古代，他一定就是聲場中坐在高高的貴塌上，毫無悲憫地睥睨眾生的那個人。

方珞寧竭力忽略掉他的目，拍完其余幾套后，換回自己的服，打算去趟洗手間然后回家。

剛到攝影棚門口，突然聽見走廊拐角傳來的對話聲。

是店長在和沈司瀾說話。

“沈總，其實我們可以試試和方小姐簽約啊，今天的拍攝您也看了，我覺得不錯的，而且以前沒做過平面模特，會有很強的可塑。脾氣也好，不會耍大牌，比市面上很多專業的都強多了。”

方珞寧不駐足。

聽著男人短暫的沉聲過后，依舊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語氣：“不行，不合適。”

“哪里不合適啊？”店長十分疑。

“哪里都不合適。”沈司瀾嗓音更沉了些，“你去準備收工，代言給何助負責，確定下來會和你們聯系。”

“好的……”店長轉頭回了拍攝間。

聽見沈司瀾朝這邊靠近的腳步聲，方珞寧趕往外走，結果剛站到門口階梯上，看著面前綿的雨簾，不自覺停住。

這雨來得猝不及防。沒帶傘，穿得也有些單薄，被夾著水汽的風吹得冰涼徹骨。

正著灰蒙蒙的天發呆的時候，肩膀忽然一暖。

是帶著男人溫和淡淡香氣的西服外套。

方珞寧剛要回頭，銜著初秋涼意的嗓音就自上而下鉆進耳朵里：“都聽到了？”

“嗯。”方珞寧點點頭，角下意識地往上揚了揚。

大學時期就被星探找過，當初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不想把貌當做營生的工，也知道自己不合適。更不能對不起外公一生的信念和傲骨，那個有時候刻板到不講理的老人家，一直是放在心底的人生楷模。

哪怕知道自己就是個平平無奇的人，作為蘇遠山的外孫，連他的皮都無法企及。

那個星探很執著，死纏爛打好久，最后是被沈司瀾從宿舍樓門口轟出去的。

從來沒和沈司瀾聊過這個話題，但偶爾會覺得，他或許是明白的。當他果斷駁回店長的提議時，心里也有那麼一瞬間微妙的猜想。

沈司瀾仿佛知道在想什麼，側了側頭，語氣輕快，沒心沒肺似的說：“我只是不希我的投資打水漂，專業的事就該給專業的人來做。”

“哦。”方珞寧腦海里浮現出他曾經護著自己的模樣，角的笑容保持著，“有道理。”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一下。

是店長微信發來的一條轉賬：【今天的酬金，謝謝小姐姐~】

方珞寧沒接收那兩千塊，打字回道：【不用，舉手之勞。】

原本也只是想幫個忙，如果收了錢，就不一樣了。

**

沈司瀾回到家時，破天荒看見父親的車停在門口。自從退休后就逍遙似神仙的夫妻倆終于回來了。

一進門，玄關柜子旁邊的地上擺著好幾袋禮品裝月餅，應該都是別人送來的。

沈言勛雖然已經卸了集團職務，扔下孩子帶著妻子游山玩水，卻依舊是那些人首要結的對象。

沈司瀾看著這些代表著中秋節臨近的月餅，眼底逐漸凝結冰。

直到妹妹沈棠心從樓梯上下來，指了指他腳邊的東西：“小哥你快把這些收拾一下，我提不。”

沈司瀾才像是恍然回神，沒好氣地著道：“吃那麼多白長了？”

“那我一個人也搬不了呀。”沈棠心挑了其中最小的兩個袋子拎起來。

沈司瀾扯了扯，兩只手把剩下的四五袋并到一起拎著：“爸媽和大哥呢？”

沈棠心：“大哥還在醫院手，爸媽去找梁叔叔和徐阿姨了。”

沈司瀾忽然想起來什麼，若無其事地問：“梁川野回來沒？”

“不知道呢。”沈棠心回答，“怎麼啦？”

沈司瀾呵了一聲：“豬都比你知道的多。”

“……”沈棠心一陣無語，“你跟川野哥哥是好兄弟你都不知道，干嘛要問我？你們好奇怪，最近伊人姐好像也在找他。”

沈司瀾扯了扯：“連你都問了？”

“是啊，最近閑的，經常約我出去玩。”沈棠心努了努，“好像是新品設計完了，在找人拍宣傳視頻，又不太想用圈子里的藝人呢，說跟們打道太累。”

沈司瀾：“還算有點腦子，比你強。”

“小哥你不diss我會死是不是？”

兩個人從小吵吵鬧鬧到現在，哪怕小丫頭生氣跳腳，沈司瀾也毫無心理力。他把月餅放到廚房柜子里，抬手用力薅了頭發一下，弄得小丫頭越發暴躁，然后占著長的優勢溜之大吉。

關山房門，他角掛著的弧度倏然褪下去。

靜默良久后，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喂，王店長，我問你點事……”

**

“寶貝你票買好了嗎？”兩人在外面吃火鍋，阮漓提醒方珞寧，“記得早點買，小心沒票了。”

“放心吧，我每天看著呢。”方珞寧笑了笑，“我有張信用卡周五機票折扣，明天再買。”

阮漓目瞪口呆：“寶貝，你也太打細算了吧，有沒必要這麼慘啊。”

“現在可不比以前了。”方珞寧嘆了一聲，“不打細算，難不趕把錢花了喝西北風啊？”

阮漓：“就夸張吧，你還有你小姨，哪舍得讓你喝西北風？”

“我不能再靠我小姨了。”方珞寧蹙了蹙眉，“這次回去拿了學位證，就找份工作。”

“你以后真的要一直待在英國了嗎……”阮漓目黯淡下來，“工作了，就更難回來了吧……”

“不一定啊。”方珞寧故作輕松道，“現在卷得這麼厲害，就我這能力這學歷，萬一國外沒地方要我，就回來繼續找唄，實在不行去給你當小工。”

阮漓不“噗呲”一笑：“那我不給你工資的啊。”

“不給工資也行，養我。”

吃完后阮漓去廁所，方珞寧在座位上等著，手機突然亮了一下，推送顯示微信的好友申請。

狐疑地點開一看，那人頭像是個十分帥氣的漫畫人，這些年不太關注漫畫，不出名字。記憶中還是大學時和沈司瀾一起追了好久的某漫畫，但一直沒個結局，后來分手，出國，斷了聯系，便不了了之了。

驗證消息里只有兩個字：【是我。】

沒有詳細的介紹，僅僅這無法代表任何準確信息的兩個字，卻沒來由地讓心底一。

出于一種下意識的微妙的驚慌，瞬間變涼的手指迅速退回界面，忽略了那條申請。

然而過了一會兒，對方再一次發過來，并帶上自己的大名。

眼前是單調靜默的白底黑字，卻仿佛有一道清冷涼薄，夾著年傲氣的嗓音飄在無形的空氣里——

“是我，沈司瀾。”

腦子里的聲音和記憶中的某一天重合，那是第一次見到那張臉，他笑著對說：“我是沈司瀾。”

微涼的初秋變得比春三月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