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蕪的院子里,一時沒有人說話。
冬日的風原本肆, 卻被這院子擋住了, 從院子外面和他們上空呼嘯盤旋而過,只在這個院子的角落里, 留下一片冬日難得的小小的寧靜。
沈放心里有一點慶幸,一點溫,以及一點原來如此的醒悟。
姜涼蟬的心里卻塞得滿滿當當的, 都是驚慌。
剛才沈放問什麼?
“你不是原來的姜涼蟬。”
“你是誰?”
姜涼蟬希自己是聽錯了,但理智告訴,不可能。
今日沈放從頭到尾都這麼反常,已經證據確鑿的向證明。
沈放已經懷疑不是原了。
其實一直就很擔心, 會不會有朝一日被人發現自己跟之前的姜涼蟬不一樣, 不是原來的姜涼蟬。
但怎麼都沒想到,第一個看出來的,竟然不是姜云庭, 不是母親,不是父親。
而是沈放。
一瞬間,無數的猜測加著倍速從心里瘋狂的閃過。
沈放想要干什麼?
如果告訴他自己真的不是原來的姜涼蟬,會是什麼下場?
他會把自己當妖魔邪道嗎?
穿進來這個世界之后,曾經聽說過一次八卦。
京城一戶人家懷疑自己家的兒被什麼東西附了,突然間舉止異常, 行為怪異。
于是那戶人家請來了道士法師。
但是請來的人做了法之后,說他兒早已經離世了,留下的這個是個竹子, 只不過是占了他兒的皮囊而已。
看似是他兒,其實已經不是了。
后來,竹子占了那兒的,做了一些過火的事,也給那家丟了不臉面。
那個人百般糾結之后,讓人悶死了被竹子占了的兒。
姜涼蟬是聽姜云庭轉述的,據說那兒死的時候,樣子十分凄厲。
姜云庭也很嘆息:“就算是被人附了,再怎麼樣,都是自己兒的,怎麼下得去手?”
姜涼蟬遍生寒。
很害怕,如果是自己,也會有這樣的下場。
姜涼蟬難得的沉默,姜云庭卻慨個不停,一會說萬一只是中邪了,不是什麼竹子,一會說就算是竹子又怎麼樣,畢竟還活著,就是自己的兒還活著。
只有沈放在旁邊冷冷地說:“對這家人來說,留著個糟蹋兒的贗品,比死了還難,留著作甚。”
姜涼蟬在這個關頭,突然想起來這件事。
如果是自己,沈放大概也是這麼想的吧。
一個贗品,留著作甚。
想明白了這層,姜涼蟬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
不敢承認。
不承認說不定還能活一會,誰知道承認了之后,等著的是什麼下場。
沈放從問話之后,就一直在看著。
沉默了太久了。
但是他真的很想知道。
從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念頭就一直在他腦子盤旋著。
他很想問個明白,到底是誰?
讓他從厭棄,到越來越覺得可的人,到底是誰?
一直在他邊的,到底是誰?
如果他現在心的涌就是喜歡,那到底是誰,落了他的心?
沈放輕輕的問:“你是誰?”
他已經問了第三遍了,姜涼蟬不敢不回答。
下意識的直了腰背。
求生使在驚恐中保持微笑。
還保持了頭腦優秀的運轉。
姜涼蟬清了清嗓子,勇敢的直視沈放:“對,沒錯。”
咽了咽口水,道:“我已經不是原來的姜涼蟬了。”
沈放毫無意外,點點頭,示意繼續說。
姜涼蟬十分坦誠:“我現在是改頭換面,重新做人的姜涼蟬。”
沈放:……
話說出來了,就越說越溜。
姜涼蟬字正腔圓,鏗鏘有力,邏輯嚴明:“不是你,我自己也經常問我自己,我現在還是以前的那個我嗎?”
“是,也不是。我的皮囊還是我,但是我的神境界已經不同了。謝命運給了我機會,讓我早早地認識到之前的錯誤,也讓我可以更及時的調整自己,補償過去的錯誤和罪孽,做一個全新的富強民主誠信友善的姜涼蟬。”
冬日的寒風靜悄悄的從這個院子繞過。
如果不是眼下這氛圍,沈放都想給鼓鼓掌。
就憑著這個時候,都敢閉著眼睛說瞎話的勇氣和本事。
沈放覺得,就算再換上幾個皮囊,他也能閉著眼把認出來。
姜涼蟬忐忑的看著沈放。
現在有點討厭沈放了。
他大概真的是做帝王的料子,喜怒不像其他小可,例如姜云庭那樣,都寫在臉上。
他這表到底是怎麼樣?
這是信還是不信?
你倒是說個準話啊!
他以后登基了,伺候他的太監和妃子肯定超級悲慘的,想察言觀都不行。
姜涼蟬在張中憤憤不平的吐槽。
沈放不是緒寫在臉上的小可,可惜姜云庭和姜涼蟬都是。
沈放看明白了眼睛里的埋怨。
不怎麼跟孩打道的放哥很難想明白,這到底是個什麼道理。
分明是明目張膽的撒謊騙他。
為什麼又能這麼理直氣壯的怪罪他?
這點迷并不影響沈放的思維,他慢條斯理的挑出了姜涼蟬剛才話里的兩個小短句。
“你的皮囊還是你,但神已經不是了?”
他后半句想直接說,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的沒變,但你不是你了?
可是這句話他沒說出口。
因為他不經意間,看到姜涼蟬坦然的眼神,筆直的脊背。
和袖口下,一雙張到幾乎擰到發白的手。
在害怕。
是這樣害怕。
沈放在心里輕輕嘆了口氣。
到邊的下半句,換了:“那這倒是府上的幸事了。”
姜涼蟬沒想到這麼輕易地就過了關,終于松了一口氣,也有余暇關注其他的事了。
例如,沈放好像帶闖進了別人家。
雖然這院子看起來雜草橫生,估計不知道多久沒住過人了,但是畢竟也是別人的院子,話說完了就還是趕走吧,久在這里不好。
姜涼蟬正準備跟沈放說要走,都還沒張開,心口忽然一陣疼痛。
就像有什麼東西,被從心口拼命地往外拽一樣。
甚至都能聽到有什麼在心口噼里啪啦的斷裂聲。
一一神經,似乎被生生的掰斷,要強行從心口拔除。
太疼了簡直。
沈放本來想要帶進屋休息的,冬天的外面太冷了。
可是他剛找到鑰匙,一轉,就看見姜涼蟬團一團蹲在地上,小臉煞白,像是忍著什麼劇痛。
他臉一變,慌忙跟著蹲下,著急的問:“你怎麼了?”
姜涼蟬想說,但是說不出話來。
好在那劇痛來得快,去得也快。
沒過一會,姜涼蟬就覺得心口的那陣疼痛漸漸停止了。
試探著直起,發現確實是不疼了,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沈放沒有那麼輕松,眉頭蹙得死,問:“你剛才怎麼回事?”
聽了他的問話,姜涼蟬也很茫然:“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就覺得心口拉扯著,好像有什麼人要把什麼東西拽走一樣。”
了心口,從剛才的劇痛到現在的清爽,仿佛眼前一瞬間換了一個世界,看著雜草都覺得順眼了不。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姜涼蟬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沈放卻知道。
這是剛才那些道士在上留下的路引。
今日姜云庭請來的道士,大部分都是來混銀兩報酬的,多是一堆水貨。
但這其中,偏偏夾雜著兩個沒啥名氣,其實本事很大的道士。
被他們盯上的獵,幾乎沒有逃的。
關鍵是,那兩個人不止本事大,也手段毒辣,講究個打殺務盡,還喜歡折磨獵。
落到他們手里的,沒有個好下場。
姜涼蟬剛才的反應,說明今日在姜府外面,那兩個道士已經注意到這府里有異了。
幸好他來得及時,姜涼蟬也剛好出府,所以他能及早把姜涼蟬帶了出來,沒讓那兩個道士跟姜涼蟬面,有機會認出府里的異常究竟是出在什麼人上。
但是這兩個道士實在不是善茬。
哪怕之前,只是站在姜府圍墻之外,那點短短的時間里,就被道士在上下了路引。
如果這路引不去掉,那兩個道士遲早要跟著找到上。
也說不定,那兩個道士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沈放想到這一層,立刻道:“跟我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姜涼蟬沒想到,沈放竟然把帶到了一個寺廟里。
這個寺廟不大,除了幾個小和尚在誦經灑掃,幾乎就沒有什麼人了。
沈放徑直把往里帶,找到了一個法號懸燈的大師。
姜涼蟬站在后面,也不知道沈放跟懸燈大師在說什麼,過了一會,懸燈大師對招招手:“檀越請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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