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不一樣…

沈遲意手指微微蜷起來, 又輕著松開，愣了會兒才勉強福行了一禮：“見過王爺。”

也許是難得失態，方才一直在旁不言語的衛諺, 忽然輕皺了下眉：“沈側妃座吧。”

沈遲意深吸了口氣，勉強定了定神, 轉在自己的位置坐下，目有意無意地又落在陸枕溪上。

真的沒想到, 已經來到這古古香的大魏朝, 居然還能看到這張臉——祁王居然和大學時的初長得一模一樣！除了發式裳不同, 兩人就連眉眼間的一些小細節都頗為神似, 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

沈遲意抿了抿，開始回憶起祁王的相關劇，看的那部分書里，祁王出場的次數不多，不過人生卻苦得很。

他其實是今上嫡子，元后所出, 這樣的份，原該是太子的。奈何今上專寵貴妃，后來元后母家又查出被謀反, 被廢黜后位, 鴆殺于冷宮，陸枕溪也被牽連著不皇帝待見, 本來是正經的嫡子，卻被貶為了郡王，打發到荊州一隅待著，便是如此，皇上也對他不大放心, 在他邊埋了無數人手眼線。

更苦的是，他前后有過四任未婚妻，結果那四位姑娘都在跟他婚不久前病死的病死，私奔的私奔，導致他現在還是個，真正孤家寡人了。

他這份說來也實在尷尬，既不宗室待見，也不容于那些異姓親王，在荊州勉強周全罷了，也就是這幾年時局變換，他才有嶄頭角之態。

大概是都有個渣爹的緣故，衛諺和他倒有些同病相憐，而且兩人封地離的極近，近到什麼地步呢？只要衛諺這邊打仗，祁王那邊必牽連，可謂亡齒寒互相牽制。大概是因為這兩重緣故，兩人私下關系倒還湊合，時不時也有書信來往，只是這份私自不能拿到明面上來說。

又低頭仔細回憶了一下，說來祁王和沈遲意也還有些淵源，沈遲意的一位曾姑祖母，是祁王的曾外祖母，俗話說一表三千里，這轉了幾道彎的親緣也就比尋常路人略親近幾分罷了，再加上祁王自己也是困境，所以沈家出事的時候，沈家人沒想過去信向他求援。

不過兩人確實是相識的，祁王還算沈遲意半個琵琶師傅，兩人時都在京中，祁王指點過沈遲意幾手琵琶，就連樂譜都是祁王教沈遲意認的，不過也僅止于此了，之后兩人一個凄涼無助被困荊州，一個天真爛漫在錦繡堆里長大，一晃數年過去，兩人又有了不同境遇。

長這般模樣…又是教琵琶相識…這未免也太過巧合了？

沈遲意咬了咬下，把陸枕溪瞧了一眼又一眼，神頗為復雜。

陸枕溪恰好塔頭，正撞在盈盈雙眸里，他眼波微。

沈遲意強住復雜心思，低頭看著桌上的酒盞。

衛諺目有意無意關注著沈遲意，自然瞧見兩人這番眉眼司，他又蹙了蹙眉。

陸枕溪倒還罷了，沈遲意看過去的眼神，全然不像尋常表妹看表兄的眼神，倒似看舊人似的！

難道沈遲意之前喜歡過陸枕溪？可據他所知，沈遲意五六歲的時候才見過陸枕溪，再說沈家沒出事的時候，沈遲意不是咋咋乎乎地說喜歡他嗎？！

真是個三心二意的！

衛諺心下頗為不快，陸枕溪看著沈遲意，輕輕道了句：“我在荊州的時候，就聽說過沈表妹彈的一手好琵琶，堪稱人間仙樂，說來沈表妹的琵琶還是我引著門的。”

衛諺鄙夷地在心中呵了聲，這陸枕溪見誰都一副死樣活氣，這下見著貌小姑娘就這般連吹帶捧，真個淺。

沈遲意琵琶彈的是不差，不過也就爾爾，什麼‘人間仙樂’，虧陸枕溪說得出來。

瑞王笑：“那就讓沈側妃照著那本《弦鼗樂譜》為祁王彈奏一曲，祁王可以看看，沈側妃這些年究竟練的如何。”他對著沈遲意的剛烈子還有些打怵，不敢像上回一般強，笑問：“遲意可方便？”

陸枕溪淡聲補了句：“我想起來了便隨口一提，表…側妃不必掛心，彈與不彈，全在你自己。”

衛諺暗嗤了聲，沈遲意上回便已拒了一次當眾表演，想著這丫頭的烈，肯定要給陸枕溪甩臉子。

他挑了挑眉，等著陸枕溪鬧個沒臉。

聽聽這說話水平，這才人話！沈遲意心不免又復雜起來，從小到大都不缺追求者，獨獨會看上學長，完全是因為對方于理智宏達中又帶了點淡淡冷清的子，陸枕溪就連事說話上都和他有些相似，實在由不得不多想。

靜默片刻，吩咐下人：“幫我取一把琵琶過來。”

上回沁縣主著彈的《相映紅》是青樓楚館的俗之樂，陸枕溪贈的《弦鼗樂譜》，上面多是漢代樂府的雅致古樂，兩者自不能相較，沈遲意又不是見人就懟的瘋婆子，此時也沒必要拒絕。

衛諺：“…”

下人很快遞上一把曲頸琵琶，沈遲意選了一首較為簡單的婉轉樂曲，調節了一下琴頭，轉軸撥弦，一段珠玉落盤的聲音很快傳遍了整個正廳，現在心正復雜，彈的每一個音節都緒飽滿充沛，把曲中故事演繹的極好，在場賓客都出驚艷之。

衛諺本來還不以為然，聽著聽著神忽然一頓，目漸漸凝住了。

他之前聽過沈遲意單獨為他彈琵琶，他平日瞧著一副對什麼都不上心的混世魔王樣，其實在音樂上自有造詣，憑良心說，沈遲意的技巧盡夠了，但彈奏時并無緒融合，所以遠稱不上厲害。

他還記得他問沈遲意為什麼彈這樣，沈遲意答了句‘對無意之人，彈出的自然是無之曲。’，讓他又生了一場莫名悶氣。

但現下不同，今日彈的這曲萬般纏綿悱惻，每一個音調都仿佛含著千言萬語，悠揚婉轉，縈繞不散。

對無意之人彈的無之曲，那麼對有之人，彈出的便是多之曲？

想到沈遲意為了糊弄事給他彈琵琶時的制濫造，和如今為陸枕溪演奏時的雕細琢，兩相對比之下，差距尤為明顯。

衛諺面微見冷淡，旁人要是知道他為了一首琵琶曲心里翻江倒海的，怕是要笑掉大牙，但他就是難以克制地惱怒起來。

沈遲意一曲彈完，陸枕溪難得笑了下，眉目間還是那麼清冷：“沈側妃果然青出于藍。”

沈遲意神了，愣了愣才道：“王爺謬贊了。”

陸枕溪似乎還想說什麼，衛諺已不著痕跡地擋在他面前：“好久沒見郡王，你我今夜必要痛飲一番，不醉不休。”

衛諺說完，自己先仰脖喝了一杯。

陸枕溪不好拂他面子，也端起手里酒盞，一飲而盡。

衛諺打了個眼，又命人給他續上一盞：“之前我們能大敗西戎，全靠郡王從中周旋，我敬郡王一杯。”

陸枕溪看了眼手里滿上的酒盞，只好又痛飲了一杯。

這麼幾下來，明眼人都瞧出衛諺是有意灌祁王酒了，偏偏衛諺喝酒喝的頗有風儀，理由也找的漂亮，讓人發作不得。

陸枕溪面上已浮上一層薄紅，呼吸也重了幾分，沈遲意皺了皺眉：“郡王，世子，飲酒適量即可，多喝容易傷。”

話才說完，衛諺忽然隔著滿室香鬢影，重重瞪了一眼，幸好眾人都忙著飲酒作樂，不曾覺察到他這一眼。

沈遲意被瞪的莫名其妙，陸枕溪卻終于得了息的功夫，輕輕一眉心，這才有些倦怠地淡聲道：“改日我再陪世子喝個痛快，今日我過來，并非全為了飲酒作樂…”

他頓了下才道：“過幾天就是立春，立春軍演是慣例，不知世子對軍演有何打算？”

陸枕溪這次來蜀中，除了要了解那樁軍械案之外，還有一樁要事。去年年初的時候，西戎大舉進犯，打了魏朝一個措手不及，衛諺所在的蜀中和陸枕溪的封地便是首當其沖，幸好衛諺也不是吃素的，他和陸枕溪臨時商議了一番，由衛諺率大軍正面迎敵，陸枕溪派人帶小兵力擾糾纏，如此一來，不到半年就平定了西戎之禍，這一仗放眼魏朝數百年歷史，那也是數得著的。

西戎如今被徹底打服了，前陣便上了詔書請求和談，這仗既然是衛諺打贏的，衛諺又早就和朝廷不是一條心，西戎賠款退讓拿大頭的是他，負責和談的自然也是他，陸枕溪雖然是從旁協助，但也有一份功勞在其中，朝廷不衛諺一人獨大，便把陸枕溪和其他幾位武將也派來負責和談的事兒，否則他這個郡王也不能隨意離開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