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了,我這里有幾件點心,你……您隨便吃。”
說著,悄悄拉下蘇敏袖子,示意趕開溜。
林廣福卻不接,固執地說:“爹現在沒胃口吃飯。爹看見你口袋里有錢,你拿來!”
林玉嬋把手一,道:“不是我的錢!”
是王全給的“活經費”,用不完要還的!
林廣福拉不放:“給我給我給我……”
求助地沖圍觀群眾喊:“給他錢他就會大煙!”
但眾人已經沸騰了,憤怒地道:
“老豆口煙又怎麼了,你不是還在茶樓大吃大喝嗎?”
“一個細路揣著那麼多錢干嘛,把錢還給你爹!你看他難什麼樣了!”
“把你的錢給他!”
煙館伙計們當然知道這男人是大煙這樣的,然而他們又何必站出來替林玉嬋說話。萬一林廣福真的要來錢,他們還等著把他請回去煙消費呢。
林廣福見有人民群眾撐腰,理直氣壯地出哆嗦的手,息著命令:“拿……拿來!”
茶客里有個老頭,大概是覺得自己年紀大,就算跟仔拉拉扯扯也不惹嫌疑,捋袖子上前,就要張正義。
“把錢拿出來!乖乖返家!給你爹磕頭賠罪!”
林玉嬋轉就走。老頭一把將扯回來。
“磕頭!磕頭!”
唾沫星子噴到腳下,嵌著黑泥的指甲在眼前。林玉嬋一頭熱沖腦子,一時想要破口大罵“關你屁事”,一時卻又完全空白,一句臟話也想不起來,只剩下本能的往后躲。
老頭劈手就要打,臉上洋溢著替天`行道的熱。
就在這時,一只手把老頭推了個趔趄。蘇敏擋在林玉嬋前面,著脾氣道:“諸位都沒正經事做嗎?我跟這仔還有生意要談呢,單子飛了你們賠?”
老頭一愣,氣急敗壞:“我幫人家教訓不孝,你個后生仔搗什麼!錢錢錢,就知道錢!”
別人也說:“哪個仔會跟人談生意?小伙子,讓開!”
他看蘇敏也就是單一人,無權無勢,兩手空空,惡狠狠地想:世風就是被你們這樣的人敗壞了!連你也一起教訓!
后頭人眾也怒不可遏,喝問:“你是這仔什麼人?閃開,我們報了!連你也捉!”
幾雙憤怒的拳頭揮了過來。仗著人多勢眾,雨點一般朝他上砸。
蘇敏還想說什麼,林玉嬋拉著他就跑:“你是葉問嗎?!”
此也沒火`槍供他嚇唬人!
蘇敏沒走,暴眾離他三尺遠,他雙眼四一掃,順手抄起柜子上一把銅壺,輕輕一甩,只聽嘩啦一響,蒸汽四溢。
那是茶樓的水壺,里面灌滿了沏茶燙餐的滾水。彌漫的熱氣蓋過人臉,蠢蠢的人群立刻驚慌失。
幾滴滾水濺上了老頭的腳腕。老頭嗷的一聲大,抱著跳。
“死人啦!來人啊,報啊!”
眾人氣急敗壞地指著他:“你無賴!快放下!”
“彼此彼此,歡迎報。”蘇敏回頭問林玉嬋,好奇道:“阿妹,葉問是誰?總聽你提。”
林玉嬋:“……”
他不忘抖一抖手里的水壺。人們宛如見到大殺,慌忙回,踩踏著向后面退。有人摔倒在樓梯上。
沒人管林廣福了。“正義群眾”來得快去得也快,報個屁的。
蘇敏盯著林廣福看。他面無表,眼中有寒。
林廣福護著自己腦袋,忿忿不平地嘟囔幾句“不孝”。
“既是不孝,還纏著做什麼?當自己沒生過就是了。”蘇敏譏諷,“再敢擾,祖宗不寧死無全尸。說。”
廣東人還是很迷信的。林廣福哪敢發毒誓,趴在地上,蠕,就是不出聲。
“不說,那就是想沖涼咯。”
滾水壺斜過來。林廣福面如土,只好喃喃念了一遍“死無全尸”,連滾帶爬地跑了。
“唔好意思。”蘇敏這才撂下水壺,冷冷地對林玉嬋說,“我最恨那些把自己妻當件賣的廢。”
再怎麼說,他也是當眾辱了人家爹,強行介家務事,估著林玉嬋肯定會有微詞。
因此盡管他不愿多話,還是耐心解釋了一句,免得自己費力不討好。
不料林玉嬋卻一點不沮喪,強歡笑,說:“應該的應該的。我也學會了,下次也拿滾水壺。”
他輕輕白一眼,“拾人牙慧,沒一點創見。”
這時候樓板一陣蹬蹬響,茶樓伙計們后知后覺,此時才大驚小怪地趕來,一邊安“客人驚了”,一邊悄悄左右四顧,尋找被砸壞的杯盤碗碟。最后發現半文錢沒損失,只潑了半壺熱水,也不好管客人要賠償,只好一窩蜂的蹲下來,清理地上水漬。
蘇敏趁拉著林玉嬋出了茶樓。他腳步不停,“送你回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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