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嬋當然不相信這等靈異之事。但又何必出言破。
一心二用地回憶,突然記起來,今天早些時候,來到義興拜訪蘇老板的時候,他在干什麼來著?
——坐在赫德現在坐的椅子上,翹個二郎,咬著個筆桿,正對著一摞賬冊勾勾畫畫,特別有霸道總裁氣場。
等等,哪個老板沒事改賬冊??
林玉嬋心跳微微加速,不聲地檢查這些賬本——紙和墨跡都不像是嶄新,但現在的造紙技比不上后來,隨便一摞廉價宣紙,若保養不當,放上幾個月就泛黃,倉庫里的舊紙俯拾即是;賬冊的格式也是老款的“四柱記賬法”,看起來有些年頭。但蘇敏是十三行,對這種記賬格式應該比四書五經還……
此時赫德團隊的其他人也紛紛匯總結論,認為義興船行的賬冊雖然偶有和含糊,也有不彩的行賄挪用之舉,但在華商里已經算規矩,更是遠遠達不到“走私稅”的罰標準。
赫德凝視著那攤開的一本本賬冊,皺了眉頭,看了林玉嬋一眼。
林玉嬋很抱歉地欠:“道聽途說……浪費您的加班費了。”
赫德:“請蘇老板過來。”
蘇敏就侯在門外,進來時依舊是無辜純良的笑容:“不知大人……”
赫德打斷:“你們商號過去十年,用的都是同一個賬房先生?”
蘇敏點頭:“是。”
“他在何?”
“小人接手船行之時,賬房便辭職回鄉了。小人并不記得他的名字籍貫。目前敝號賬房空缺,小人正在招聘。”
得,完全沒法查。
赫德再令:“把你們所有會寫字的伙計來。”
大清文盲多,肚里有墨水的伙計總共不過五六個。赫德命令給他們一人一桿筆,令他們寫壹貳叁肆。
寫畢,大部分人字如狗爬,今日被公開刑,一個個膀大腰圓的糙漢子,此時排一排,扭低著頭,不忍直視自己的大作。
赫德抬眼,看向蘇敏的目更加嚴厲:“那麼請蘇老板寫幾筆看看。”
蘇敏惶然道:“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你寫你就寫。”
蘇敏沒法子,討個凳子坐下,就著伙計們寫剩下的墨,斂袖提筆,隨便寫了幾句乘法口訣。
赫德對中國書法造詣有限,拿給下屬判斷。
蘇敏的字,溫婉靈,疏落有致,一看便知是有多年功。
而那賬本上的字跡,樸拙厚實,筆畫潦草,常有敗筆,那寫字的看起來像是個格急躁倔強、文化程度一般的小老頭。
中國下屬們一眼就看出差別,紛紛說:“不一樣。”
赫德似是漫不經心,忽然把方才林玉嬋寫過的一張紙也丟了過去。
大家都是一怔,隨后集笑著搖頭:“太不一樣了。蘇林氏的字明顯是子風骨嘛。”
有的還開玩笑:“大人該請個書法先生,練練眼力。”
蘇敏本來謙恭守候,神態極為老實;猛然聽到“蘇林氏”這個懷舊稱呼,一下子有點繃不住,眉梢輕抖,拼命向下抿角。
赫德一時間無話可說,輕聲自語:“見鬼。”
他直覺覺得這些賬本有問題。但找不出任何證據。
他有沖把這該死的船行里里外外都搜一遍。但海關沒有執法權。就這點洋槍兵還是他以私人的名義借的。況且海關名義上還是大清衙門,要是他敢代替租界工部局越界執法,列強伙伴們南腔北調的投訴夠他喝一壺。
為英人,卻仕大清,這就是腳踏兩條船的代價。
更何況,他又想,自己突擊造訪之時,所有伙計都慌慌張張,完全不像有所準備的樣子。就連林玉嬋林小姐本人,也沒料到他會在今日大駕臨。看到自己的那一刻,那驚愕的表絕不是裝出來的。如果他們提前偽造了賬本,何至于如此不知所措?
也許……他們真是清白的?
只能吹求疵,從陳年舊賬里找出些,象征地罰款三百五十兩銀子,責令月底前去海關齊,否則吊銷航運資格。
蘇敏很爽快地在罰單上簽名,笑道:“前任的賬后人還,公平合理,十分應該。赫大人辦公之細致,更是令人佩服。為了三百五十兩銀子的缺額,不惜放棄休假,冒著嚴寒,親自來查個水落石出。這等敬業態度,小人更該昭告店鋪,讓大家都好好學學。”
赫德“嗯”一聲,頭一次有點懷疑自己的漢語水平。這蘇老板雖然是在夸自己,怎麼聽著不太用呢?
好像是說,他興師眾大鬧一場,就罰了三百五十兩小錢,加班費都不夠他發的。
赫德從隨從手中接過格紋花呢風,待要出門,忽然回頭,盯著蘇敏,一字一字說:“蘇老板年輕才俊,想必假以時日,定會為上海華商之領首。本拭目以待,會一直關注你的。”
蘇敏連假笑都懶得裝了,角一勾,目灼灼:“能得洋大人青眼相看,小人寵若驚。大人慢走,小心路。”
赫德冷笑一聲,披出門。
他忽然回轉。林玉嬋正在默默收拾案牘,見燈被擋了,才抬頭,怔了一刻。
“赫大人?”
“林小姐,”赫德微笑,語調如冰,問,“本以后還能再相信你嗎?”
林玉嬋心里苦笑。其實對赫德真是一片好意,若非蘇敏下手太狠,倘若今日義興還是楚南云掌舵,赫德此行必定滿載而歸,殺一只最的。
但事已至此,解釋也沒用。果斷選擇背鍋保義興。
“赫大人志向高遠。”現熬湯,禮貌微笑,“做大事時,只需相信自己即可。”
赫德輕輕咬牙:“多謝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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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節燈火漸歇,義興船行重新關門落鎖。收拾完一片狼藉的鋪面,蘇敏令伙計們歇了。
左鄰右舍的“友商”見兵來了又走,并沒有鬧得飛狗跳,失地回了看熱鬧的頭。
林玉嬋繃的神經這才放松,又驚又喜地蹦了兩蹦,指著那一堆攤開的賬本,輕聲斷定:“你都準備好了!”
蘇敏微笑,眼中閃過一囂張的得意之,又迅速斂去。
“你告訴我的當日,我就開始準備了。”他給自己倒杯冷茶,一飲而盡,“未雨綢繆,宜早不宜晚。”
林玉嬋語塞,“我?……”
一晚上兵荒馬,又剛剛做了幾個小時的高強度審計,腦筋一時有點運轉不靈。
“我什麼時候告訴……”
他驀地欺近來,雙臂把圈在柜臺前,袖蹭著的肩膀,低下頭,深脈脈地凝視。
“你……”林玉嬋呼吸一滯,慢慢往下出溜,“小白同志你態度端正點……”
“……還有十顆子彈,一把螺刀。”蘇敏低聲在耳邊說,“你想辦法拼裝起來。過年后,海關可能會來這里突擊檢查,你帶著槍,可以趁逃。”
林玉嬋如夢方醒。他模仿的語氣惟妙惟肖,姿勢……跟當時也差不多。
記得當時唯恐演不像,抱得可了,讓他氣都費力。他現在只是松松一箍,也沒著,并不敢百分百復原到位。
還是輕輕推他一把,訕笑道:“你……記不錯。”
那晚上見太多,被嚇得不清,睡了一覺之后,許多細節被大腦自屏蔽,之后也從未回想過。
他倒都沒忘。
蘇敏沒,依舊意味深長地看,好像在等想起來別的什麼。
林玉嬋驀地耳通紅:“等等……”
所以,單憑這句話,他并不知道這次突擊檢查,實際上是攛掇的。很可能只是旁聽到了赫德的工作計劃,順勢制定了救人方案。
直到剛才一看見赫德就萬分悔恨,可憐兮兮在角落里,一副“小爺我對不起你這債只有下輩子再還了”的抱歉模樣……
娘的,這是不打自招!
林玉嬋氣得冒煙,自己手,抬起他胳膊就往外鉆。
蘇敏回手,正道:“其實今日海關來檢查一遭,也未必是壞事。義興從此有個清白案底,強過日后再遭他臨時起意的清算,打我個措手不及。所以……阿妹,還是要謝謝你。”
他想得長遠,想得徹,確實沒有怪罪的意思。
林玉嬋抿一笑,轉打開屜,拿出一本方才審計過的賬冊,再次細細檢查。
“怎麼做到的?”還是好奇,“這些肯定都不是原本。”
蘇敏雙眼彎起來。就等問呢。
變完戲法不解,如錦夜行,有什麼意思。
他朝出左手,委屈抱怨道:“都腫了。”
林玉嬋低頭看。他的左手姿態有些不正常,手掌外側磨得通紅,手腕關節有些浮腫。
方才他寫字,用的是右手,左手始終籠在袖子里。
“你……”
蘇敏得意非凡,低聲說:“以前你告訴過我,人的左右手寫出來的字跡不一樣。我回去練了幾個月,果然不假。”
林玉嬋驚奇萬分:“又是我告訴你?”
好像確實有此事。當時還在德行里當牛做馬,蘇敏還在怡和洋行混日子,某次談生意簽合同時,蘇敏注意到:“你是左撇子?”
……
這人太可怕了,什麼都記得住。
從年初到現在,短短十幾天,所有賬冊檢查清理,復盤了過去十年的每一筆收支,一切破綻修補完善,重新謄抄一遍……
蘇·時間管理大師·敏三世,接手義興船行不到二十日,茶沒喝幾兩,錢沒花幾個,連大煙的流氓都沒理完,唯獨紙墨用掉了十幾斤,這手能不腫嗎。
蘇敏借題發揮,蠻橫皺眉:“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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