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紙上早就連篇累牘地報道了“古老的東方帝國追求進步，為了擁抱西方的知識和制度，把國最優秀的紳士和淑送到國學習”的故事，街上滿了圍觀東方神的路人，無數馬車自行車堵一團。

中華`帝國派留學，沒有選擇歷史悠久、工業基礎厚重的英國法國，而是把頭一次出洋拜師的目的地選在了年輕的國，這讓國人自豪棚。

“看，都是孩子！天，那里是亞馬遜兒國嗎？”

“不不，他們的孩子都會纏足的。你看這些孩子的腳……男孩梳辮子而已。”

“這些肯定是孩，你看們多害……我打賭……”

“如果沒有孩，為何會有個漂亮的淑帶隊？難道是保姆嗎？”

……

孩子們多能聽得懂這些議論，一個個臉紅如蝦，低頭小步而走，眼瞄著路邊那前所未見的高樓、煤氣燈、鱗次櫛比的大理石門廊，正在鋪設中的纜車軌道，還有騎著高頭駿馬的警察……

陳蘭彬聽了翻譯，也有點臉黑。本來想展示一下大清國花朵的風采，結果一上來，被人家分不清男……

還好那個姓林的“教習”放下段，笑瞇瞇地跟路人解釋，有男孩也有孩，區別在于男孩戴帽子……

忽然，一個高大的紳士拄著文明杖而來。他約莫五六十歲，眼神異常明亮，穿著藍海軍制服、鍍金肩章，戴著海貍皮帽子，上面裝飾著孔雀羽和鮮玫瑰花。他腳下跟著兩條搖著尾的混狗。

兩個警察跳下馬，笑嘻嘻地朝他行禮。

“是何人蒞臨朕之土地？”他用洪亮的聲音抑揚頓挫地發問，用辭全是古典英語，“速速報上名來，朕即刻令人款待貴客，遍覽我利堅合眾國之榮耀輝——啊，爾等之發型頗為奇特，近前來，讓朕細觀。”

一群大清使節孩愣住。容閎一臉莫名其妙，把這話譯了。

公使陳蘭彬立刻撣袖子，躬一個標準長揖，唱戲似的腔調說道：“大清國首任駐公使，參見……參見……”

這位是誰？

沒等他說完，群眾中一片嬉笑之聲。

“這是諾頓一世大人！利堅合眾國皇帝！哈哈哈！皇帝來接見使臣啦！”

穿制服的“諾頓一世”微笑著跟舊金山市民們揮手，和藹地詢問他們和家人近況如何。當真是個頗擁戴的親民好皇帝。

只有陳蘭彬呆若木。之前已經做好功課，花旗國的最高行政長，譯漢文乃是“大伯理璽天德”，簡稱總統，不是皇帝啊。

再說，來往公文里只說，來迎接的員最高不過舊金山市長。“大伯理璽天德”格蘭特先生，此時應該遠在華盛頓首都辦公呢。

倒是孩子們先反應過來。林翡倫忍笑，悄悄對林玉嬋說：“怕是個瘋子。”

不過是個可且無害的瘋子。圍觀群眾笑著說，諾頓一世自封“國皇帝”已有十幾年，發布過無數“圣旨”，包括解散國會、下旨修橋、以及立刻停止南北戰。當然從來沒人理會。他時常在街頭昂首闊步，巡視“國土”的基礎市政建設，聽取市民們的意見，并且敦促他的“臣下”限時改進。甚至在囊中的時候，發行過幾張抵債的鈔票……

舊金山的劇院和音樂廳常年給他留有專座；面的餐廳歡迎他免費用餐。他印的鈔票人們欣然接，當做有趣的紀念品。諾頓一世儼然已為舊金山的城市吉祥。今日得知有異國使團來訪，他當仁不讓地前來“接見”。

而公使陳蘭彬聽完隨從們七八舌的解釋，從頭到腳到辮子僵一，人已經傻掉了。

這不是標準的“反賊”？怎麼居然還沒被拿住送？

當年洪秀全不就是這麼開始的嗎？一個瘋子，宣稱自己是什麼天下之主……

放在我大清，凌遲碎剮的已經被人搶啦。

這里警察朝他鞠躬？

這花旗國著怪異。陳蘭彬警告地看了看邊一群孩子，暗自祝禱他們千萬別近墨者黑。

一片笑聲中，忽然，一株茂盛的木橡樹后，傳來一個尖利嘶啞的不和諧音。

“中國佬滾回你們的豬圈去！”

街上人群一靜。

喊的是西部口音，用的是極其俗的俚語，就連容閎也反應了好幾秒。

諾頓一世皇帝陛下龍大怒，丟下一群大清使臣，舉著文明杖，朝聲源大步走去。

“休得無禮！彼等都是面的學生和員，是朕的遠道來客！爾是何人，竟敢對其出言不遜？左右，拿下！”

警察很給面子，一躍上馬，趕走了狂徒。

街上的紳士淑也松口氣，朝一群孩子們出歉意的微笑。

加州的灑落在海濱大道上。林玉嬋凝著滿臉笑容，忽然覺得有點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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