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如見他不了解飛機，一下子激起來，抓起桌上的紙筆開始繪圖。

賬房：“誒，別畫，用這張……”

“就是用燃發機制造飛行，可以自如駕駛……如今朝廷腐敗，軍政無能，日本俄國在我國土上肆意開戰，中國全無國防之力。朝廷只知買軍艦，一艘耗費數百萬銀錢。而飛機價廉省工，用更大。如果能有數百架飛機，甚至千只飛機分守各港口，地可保無虞。……”

馮如說著，不覺手舞足蹈，眼里發。

梁羨皺眉，和賬房先生對，好像聽了一場荒腔走板的戲。

這一上午，他們已聽了無數類似的故事：自己的生意如何要，手頭的事業如何偉大，萬不能前功盡棄，請梁爺務必施以援手……

而這位馮工匠，想象力尤為富，簡直是把西人科幻小說里的東西當真了。

“是了，”賬房想起什麼，悄悄告訴梁羨：“西人確實在造飛行，不過功的，失敗的多，還出過不人命。有些地方都立了法，把這玩意了。”

而面前這個二十余歲，全靠自學才，連個正經拿得出手的樣品都沒有的機械師，看起來文質彬彬，野心也太大了點。

梁羨抬手打斷了馮如的話，淡淡道：“既然是有助于國防之事業，何不向公使館申請經費？他們有四萬兩賑災銀兩，如今應該已經到位。做得好了，混個當當也不難。找我們是屈才了。”

馮如臉微紅，低聲說：“就是因為朝廷里沒人愿意見我，我才……”

梁羨冷笑，心里接話：你才拿我們當冤大頭。真是看得起我們。

三千元，可以救濟幾十個華人家庭。他不打算在這個疑似騙子上浪費時間。

馮如看到梁爺的臉，低頭苦笑，準備告辭。

這種臉他不是第一次見。三年來，他無數次資金耗盡，無數次向華人同胞籌款，所見皆是同樣的神。

這不能怪他們。誰能相信，中國人竟能靠自己的力量，獨立造出飛機呢？

賬房先生收拾馮如繪出的簡易圖紙，打算還給他。馮如擺擺手，表示你們留著吧。

正轉，忽然，聽到門外有人輕聲喚，是個年紀不輕的人。

“阿羨。”

只見方才還氣定神閑、運籌帷幄的梁爺，聽了這聲喚，臉立刻恭謹起來。

“林夫人？你們回了？沒傷吧？”

馮如看著門外一閃而過的角，心里嘀咕。

難道是比梁爺更大的大佬？

“他有點傷，不礙事。”門外的人跟梁羨輕聲寒暄，忽然，話鋒一轉，“那個工匠，我建議還是資助一下。我知道風險大，這錢我私人出。我會賣掉一些票，下周一錢就能到賬。然后去奧克蘭再辦個籌款會。你先讓人去支款子吧。”

梁羨低聲反駁：“夫人，師母，你年紀大了，不知世險惡，如今騙子花樣多，不比你當年……”

“好好，就算是騙子，我就當賭博，賭輸了我甘愿。”人帶笑說，“你告訴他，不要想著還錢的事，只要能造出飛機來，錢不是問題。”

馮如約聽著他倆對話，心里七上八下，最后定格在一個狂喜的位置上。

忍不住隔空喊：“我會的！一定會造出來的！謝謝梁爺！謝謝林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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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9年9月21日，在經歷了無數實驗、傷、試飛折戟、廠房大火之后，馮如在奧克蘭再次駕機試飛。這一次，飛機搖搖晃晃地翱翔了2640英尺，然后緩緩降落在草坪上，比萊特兄弟的首飛紀錄還要遠1788英尺。

圍觀的華人和西方記者目瞪口呆。許久，才發出陣陣歡呼，將走出駕駛艙的馮如高高舉起。

這是中國人自主研發制造的第一架飛機，僅晚于萊特兄弟六年，技上甚至超越了后者。當場就有記者激地發電報，宣稱：“在航空領域，中國人把白人拋在后面了！這是東方萊特，是個機械方面的天才！一定要把他留在國，不能讓歐洲搶走！……”

梁羨跟著別人歡呼幾句，自己的糙臉，覺得有點疼。

偏偏有人還不給面子。林玉嬋過人群，用力一拍梁羨的肩膀，小孩一樣，得意地宣布勝利。

“如何，梁爺，我沒睇走眼吧？”

梁羨端著架子，一如時那樣倔強不服氣。

“這次算你運氣好。”他爽快認栽，“不過，我還是那句話，人老了容易輕信，您還是得小心騙子……”

正說著，手下老幺來報，說檀香山分會來籌款的那個姓孫的，還在會堂里賴著呢。

“嘖，又是個騙子。”梁羨朝林玉嬋拱手告辭，“我去打發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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