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剎海附近的街道上人群涌,高大的國槐軀干直,樹枝上的葉子已經落,早已不復夏日遮避雨的風采。
謝昳看向離幾米之外的人,恰好他也在看。
比起前兩次見面,今夜燈昏暗,足夠藏自己的緒。
隔著這些距離,也足夠瞧仔細他——比起五年前,個子好像又竄了兩公分,渾氣場冷峻,那長眉一,周遭凜然的氣質去了臉上過于漂亮的五。
那寬肩窄腰的材撐起了致的黑西裝,單排扣的西裝款式很低調,但面料闊、走線做工極為講究,肩頭和袖口尺寸毫不差,看得出來是請了世界級別的工匠量定做的;謝昳視線下移,認出他腳上的皮鞋是Berluti高定,這個品牌的宣傳口號是“Whose shoes have a soul”,然而穿在男模的腳上看著平平,便是有靈魂也是呆滯木訥的靈魂,直到今天換了個人穿,才忽然覺得那廣告詞言之有理。
他已經長了萬眾矚目的模樣,、多金、優質,曾經那個喝免費紫菜蛋花湯的年,如今已經為了萬里挑一的貴胄——至來來往往的人們,無一不會回過頭看一眼這男人,認出他的遠遠驚呼一聲“江神”,神激卻再不敢靠近;沒認出的則嘆這世上竟有這樣極品。
謝昳的角輕輕勾起。
他本來就應當這樣,他那麼好,怎麼能一直活在腐朽骯臟的爛泥里任人踩踏。
他從來,都值得如此。
就是看到他現在這般模樣,才沒有后悔啊,才不會日日在夜間噩夢不斷,醒來后錐心刺骨地質問自己,當初是否做了錯誤的決定。
隔著不過幾米的距離,兩個人對視了許久,卻誰都沒有走向誰。
大概兩分鐘后,那人忽然就惱了,長一邁、氣急敗壞地轉,重重地打開車門上了車。黑布拉迪昂貴的前門被他毫不憐惜地撞上,發出“嘭”的一聲響。
謝昳咋舌,不知道自己怎麼惹著他了,這人五年過去變化良多,脾氣大了,心眼卻小了——就這麼七八米、五六步的距離,他像是偏偏要在意到底是誰走向誰。
謝昳了手心,想要往那邊邁步子,卻最終還是停下腳步,轉往酒吧里走。夜風微涼,提醒自己不要回頭,一步一步都用了些力氣。
然而就在快要走到酒吧時,后忽然響起紛的腳步聲,并且愈來愈近,謝昳以為是去而復返的江澤予,盡量調整了緒回頭,卻發現是個陌生人。
年輕人二十來歲,渾包的大logo名牌,一副浪公子油膩卓絕的模樣。他看著像是喝了酒,醉醺醺地沖謝昳咧一笑,濃重的酒氣霎時噴在的臉上:“一個人啊?我跟幾個朋友在旁邊的酒吧定了包廂,要不要一起來玩兒?”
他說完,還自詡帥氣地沖眨了眨眼睛拋了個眼。
謝昳盯著他的臉半晌,只覺得這人無比眼,一下又想不起來是誰。
那年輕人見沒說話又沒拒絕,以為是同意了。這麼漂亮的孩子,穿著致出現在酒吧門口,又是一個人,顯然是同道中人嘛。
于是剛剛還稍作收斂的姿態立馬放開,那胳膊一繞,竟然往謝昳的肩膀上搭過來,摟著人就往一旁的酒吧里走。
謝昳皺了眉,還沒來得及反應,肩頭的那只胳膊便被人狠狠地拽下來,連帶著胳膊的主人因為那迅猛的力道跌出去好幾步。
謝昳心臟狂跳,驀地回頭看去,只見酒吧廊下的昏暗角落里,江澤予滿臉狠戾地按著地上醉意初醒的年輕人,一拳換一聲嚎。
極其悉的畫面喚醒了的回憶,謝昳總算想起來這人是誰了。
大二上學期末,和江澤予在一起正好半年。
那天本來答應了要陪他看電影,正打車往電影院趕的路上卻接到了韓尋舟的求救電話,說是在夜店到了幾個浪子,堵著不讓走。
謝昳擔心出事,于是給江澤予發了酒吧定位,短暫地解釋了一下事的來龍去脈,便讓師傅掉頭往酒吧趕。
到的時候,昏暗的酒吧角落里,韓尋舟正被幾個人圍堵著,非說路過的時候撞掉了他們桌上的酒,人頭馬路易十三,一小杯就是幾千塊,不賠不讓走。
韓尋舟上沒帶這些錢,更遑論就沒撞那杯酒,心里清楚這些人就是找茬,又怎麼肯付。
于是幾個人便僵持住了。
謝昳一眼看去,了解了個大概——多半是群無所事事、日游手好閑的富二代,不過看那上亮瞎眼的穿著打扮,頂多也就是個半吊子暴發戶。皺著眉頭過去,對方人多,這麼僵持下去對們沒有好。
幾千塊而已。
掏出皮夾,打算付錢了事。誰知這錢還沒拿出來,那幾個富二代里頭有一個氣質尤為油膩的忽然出爪子搭上了的肩膀,自認為十分帥氣地沖眨了眨眼:“,你親我一下,幾千塊就不用賠了,怎麼樣,劃算吧?”
那爪子還出其不意地在臉上了一把,喝得酒氣十足的往頸邊湊,那呼吸險些燙著脖子。
謝昳惡心得不行,翻了個白眼剛抬起腳想踢過去,那人忽然向后跌了好遠,“嘭”的一聲一屁坐在幾米外的地毯上,一臉茫然。
回頭,發現是江澤予來了,年著拳頭收下頜,低了眉頭往那邊看,那眼神里是從來沒有見過的狠戾和冷。
謝昳忽然想起之前有一天他跟說過的:“昳昳,以后如果遇到危險不要害怕,我會保護你。我坐了兩年牢,沒有別的收獲,只學會了打架。”
當時以為,他是在說笑,卻沒想到竟是真的。如何不明白,監獄里全是亡命之徒,打架不算本領,而是本能。
看著他那副樣子,謝昳心中頓時又酸又,一顆心臟不停地往下墜。
那個富二代當即就慌了,江澤予的拳頭太狠,眼神太厲,他意識到這種狠戾絕對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他只覺得自己被一頭恐怖的非洲獵豹盯上,剎那間酒嚇醒了一半,都顧不上喊疼,抱著胳膊踉踉蹌蹌爬起來就往門外狂奔。
江澤予怎麼可能放過他,長一邁追了出去。謝昳和韓尋舟擔心事鬧大,連忙往外跑,剩下那一群人也被這突發狀況整愣了,跟著到酒吧外頭。
然后大家都沒能來得及攔住他們。
酒吧門口,富二代驚恐地爬上車,不顧后的人已經跟上來,慌里慌張地關上車門發了車子。
車門關上的時候,夾住了年的服,車子開,引擎作響間把人拖了好幾米遠。
水泥路面糙,年的被磨破一條大口子,里面皮翻飛、鮮淋漓,然而他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那個樣子,像是連命都不要了。
富二代哪里見過這般陣仗,心里頓時一慌,車子霎那間熄火。
他神恍惚地被拖下車來,挨了一頓猛揍。那年明明了傷,出拳卻依舊狠絕,他毫無還手之力,只得抱頭求饒,哭天搶地了好久才被之后追上來的人們拉開。
那天后來,謝昳拉著江澤予去醫院包扎上的傷口,他一路上一句話都沒講,格外地沉默。
把人按在醫院走廊的椅子上,轉要去排號,卻忽然被他從背后環住了腰。
他把臉埋在背上,靜靜抱了一會兒才出聲,聲音又啞又悶。
“昳昳,我以前不是這樣的。我是坐過牢,但我不是一個壞人。我今天只是太生氣了,才會……”
他說不下去,他有案底是事實,法都判了,又要如何信他?
他忽然很難過地抱了。
“昳昳……你不要怕我,好不好?”
謝昳當即了眼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好久好久之后,才輕輕地回了一個“嗯”字。
說:“你不是一個壞人,我知道的,我相信你。”
話音剛落,那個從來都沉著一張臉的渾不吝的年,忽然埋首在背后,狼狽地嗚咽出聲。
時往復,同樣的三個人,竟然這麼湊巧地再次上演當年的劇。
眼看著男人揚起拳頭的手毫不留地往下揮著,謝昳急忙跑過去,想要把人拉起來,然而他繃、完全不為所。
謝昳咬了咬牙,忽地彎下子,重重地從背后摟住了他的腰,把腦袋地在他堅實的后背上。
堅定地抱住他,就像當年那個年坐在醫院的長廊,上流著,埋在背后悶悶地抱。
時隔多年,男人的后背上溫溫的,他低下頭看著握在他腰間的纖細手臂,子狠狠一僵,暴戾驟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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