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昳還沉浸在剛剛的緒中,面頰緋紅滾燙, 按下車窗, 借車速帶起的風降降溫。
便在那風剛剛起了作用的時候,林景鑠忽然側過, 著眉心一臉糾結:“Sunny,五年前, 在威尼斯海灘上, 讓你哭了一整夜的那個人,你的初,是他吧?擇優的CEO, 江澤予。”
謝昳聞言一愣, 方才降溫的側臉又升騰起紅暈,好在妝足夠厚。
“……為什麼這麼說?”
林景鑠攤手:“……男人的直覺。”
謝昳看著他,發現那雙桃花眼里只有糾結沒有疑問, 由是判斷出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心已經篤定。
再否認只會更加蓋彌彰, 謝昳把車窗再度按下幾分,聲音很低:“……是。”
他是的初, 至今還牢牢在心里住著的初。
林景鑠倒吸了口氣,只覺得這世界有些荒誕,但這荒誕里又出些合理來:“難怪……我當時就在想, 是什麼人才能讓這麼漂亮的姑娘為他痛哭一整夜, 如果是江澤予的話,那倒是有可原了。”
這次倒是沒有用錯語。
五年前他去L.A.出差,在酒店趕雜志最新一期稿子的時候沒有一點思路, 于是便穿著條沙灘跑去了酒店附近的威尼斯沙灘,想要找找靈。
這期時尚主題是,初。
他目的十分明確,所以在那沙灘上自然便搜尋著特別的素材——兩分鐘后,海岸邊一顆高高的椰子樹底下,著腳坐著的亞洲孩兒了他的眼。
年輕漂亮不說,那滿臉的淚水以及哭暈的妝讓他心無比激,這孩子肯定有故事,這不就是天降素材?
林景鑠當即毫不猶豫走過去搭話,裝作一副過來人的樣子,表面訓斥,實則是為了套故事。
誰知道那孩子口風得很,聊了大半個小時,他除了知道是傷之外,竟然什麼都沒套出來。
彼時他訕訕地起要走,可見哭得實在是傷心,于是沒忍住勸了句:“拋棄你的人,你還想著他干嘛?有這功夫哭,不如換個男朋友哦。”
孩子忽然就抬了頭,帶些傲氣的眸子看了他幾秒鐘,笑著抹了把眼睛:“……我不是被拋棄的那個。”
林景鑠噎了一下,攤手:“那就更沒道理哭了啊?”
孩兒眼睛紅紅的,散著頭發顯得有些狼狽,但說話的時候氣質卻沉靜:“中國有句老話不知道你聽過沒,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我這是……兩敗俱傷。”
林景鑠聽罷云里霧里地挑眉,復又坐到邊:“我大概明白了。但你們中國人的想法實在是奇怪,既然兩邊都傷了,那又為什麼要打這一架呢?這不符合利益最大化啊。”
孩漂亮的臉蛋上掛著晶瑩淚珠:“上是兩敗俱傷,但別的不是啊,沒有我,他只會過得更好。”
見他沒聽懂,給他出了個選擇題:“選項一,一世艱難路途險阻,空有才智卻無的放矢,或許一輩子都永遠沒法出頭。雖然上算順遂,但你朋友的家里本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
“選項二,雖然不順,但這社會對你沒了桎梏,大可放手一搏去追求自己想要的自由、財富還有地位。”
平靜地說完,轉過來問他:“如果是你……如果是你,你選哪個?”
林景鑠彼時還是個浪公子,自個兒都沒有弄明白relationship和dating的區別,對于男朋友這個概念相當模糊。
他于是看了一眼自己上那件kenzoT恤,還有那條看著邋遢實則很昂貴的沙灘,毫不猶豫又誠懇地做出了選擇:“第二個。要是沒有錢,我可能會死。”
孩子聽完笑了,一邊笑一邊哭,喃喃重復:“……是吧,你看是個人都會這麼選,我就說,我沒有做錯吧……”
-北北
回憶至此,林景鑠“嘖嘖”了兩聲,桃花眼一瞇,朝謝昳攤手:“Sunny你這回可欠我個大人啊,剛剛江總看我的眼神,實在是不友好。”
謝昳笑得勉強,只叮囑了一句:“Max,這件事還希你能保,畢竟我和江澤予的事已經過去好多年了,只不過是不足一提的陳年往事。”
林景鑠聞言點頭,手指頭在后座的真皮扶手上敲了敲。
他回想了一下江澤予剛剛的眼神,心里有了些判斷,于是忽然出聲:“Sunny啊,我覺得你犯了個很嚴重的邏輯錯誤。”
謝昳有些跟不上他跳躍的思維:“……什麼?”
林景鑠轉過看,戲謔桃花眼里難得誠懇:“Sunny,我從小在國長大,家境富裕生活奢侈。還有,我從十二歲那年開始過的朋友到現在說七八十個,還不算那些約過幾次會沒有結果的。”
“但是你的初人,他和我,有著完全不同的Background。”
謝昳不明白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皺了皺眉等他的下文。
“所以……”,林景鑠眨眨眼睛切主題,“所以五年前你給過我兩個選項問我怎麼選,是完全沒有意義的。你的選項里涉及到金錢觀和觀,我和他都不一定相同,那麼我的選擇當然和他也不會相同。”
“你用我的想法,或者用旁人的想法來印證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確,實在是很不明智——你想要知道答案,不如自己去問他。”
他沒有再往下說,但心里卻明白,剛剛江澤予的那個復雜又疼痛的眼神告訴他,Sunny多半是錯了。
謝昳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車子經過短暫堵車后,拐進旁邊一條空曠些的馬路,加速的同時窗外的風猛地刮進來。
在那一瞬間頭皮發麻,五年來堅信的東西,忽然有了一點搖,那搖讓的心臟疼痛得快要炸,所有的堅持和付出都好像忽然就沒有了意義。
謝昳只覺得耳疼痛,耳鳴聲蓋過了周遭一切,于是直到車子開到家公寓樓下,都沒有再說話。
甚至上樓的時候,都得不像話。
電梯很快到了十九樓,從包包里翻出公寓鑰匙、抖著手去開門,可那鑰匙懟了好幾遍都懟不進鑰匙孔里。
謝昳深吸了一口氣,用左手輕輕托住右手腕,這才順利開了門。開門進去,瞬間猶如失力一般癱坐在了地上。
是錯了麼?如果他知道真相,知道這個選擇背后的意義,他難道會寧愿一輩子都出不了頭,永遠到不公平不公正的待遇,也要和在一起?
可是不忍心啊。
又怎麼可能忍心呢?
大三那年,暑假快結束的時候,江澤予送了一條手鏈,說是拿了獎學金給買的禮。那時候不知道,他哪里能拿到獎學金?他的檔案有污點,就連最最普通的實習都做不了。
當時每天開開心心地戴著那條手鏈,直到有一天偶然在學校附近的一家商場看到他在幫忙運貨。
年戴著頂素的棒球帽,黑的T恤上沾滿了灰塵。他面無表地把一箱一箱的商品從卡車上搬到倉庫貨架上,來回往復,機械地搬了一趟又一趟。
廉價的貨,廉價的勞力,他滿腦子的學識毫派不上用場。
謝昳看到的時候,腦子里一片空白,忽然意識到,對他來說,賺錢是多麼多麼不容易的事。
無措地站在那路口十五分鐘,看到他搬完第三趟。
搬第四趟的時候,年手里托了兩箱極重的貨,可卡車上的人忽然又推了一箱在那兩箱貨的頂端。
突如其來的重量讓他猝不及防地踉蹌了一下,膝蓋猛地點地。他咬著牙站起來,上激烈抖可臉上的神依舊未變。
車上那人見狀就輕飄飄地來了句:“抱歉抱歉,搬快點吧,半個小時,搬不完可就不是說好的工資了。”
顯然是拿準了他缺錢。
謝昳當時心疼到了極點,簡直想要沖上去狠狠甩那人一個耳,可在到自己手腕上的手鏈時,又倒流渾發冷——一條手鏈,他起碼得搬一個暑假。
還有大四上學期,系里的保研名單出來,破天荒地去敲了輔導員的門,拿著那張保研名單質問他,為什麼江澤予績系里第一,卻沒有保研的資格。
輔導員那副冷漠又嫌惡的眼神到如今還如鯁在:“謝同學,保研看重的不僅僅是績,還有思想品德。你不知道江澤予坐過兩年牢嗎?這樣的人,怎麼可能保研?”
張著,無力地和他辯駁:“當初那件事本來就沒有直接證據,您怎麼知道他……”
可這次輔導員就懶得聽說完,著眼皮不耐煩道:“這些話,你和我說有什麼用?我又不是法,法院都判了,還能有什麼問題?謝同學,是,真相是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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