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吃罷早飯回到酒店套房，謝昳抱著個松的枕頭, 找了個極其舒服的姿勢慵懶地窩在臺靠椅上, 一雙眼睛看著玻璃窗外冷下熠熠生輝的雪景。

客廳的落地窗正對著遠的大奴湖與寬闊的黑松林，雖然樓層不高, 依舊能窺得其壯麗面貌。

這種半午，明的時候, 多麼適合談。

謝昳偏過腦袋, 目幽幽地昵了幾眼坐在沙發上、用著的電腦在開國際視頻會議的男人。

盯著他許久，誰料全心投到工作中的男人卻毫無所覺，謝昳暗自翻了個白眼, 只好百無聊賴地拿出手機慣刷著幾個用慣了的app。

可恰好又手賤刷到林景碩一分鐘前發的微博里那張蓋在護目鏡后笑容刺目的臉以及腳下酷炫的單板。

謝昳盯著照片里滿屏的藍天白雪和林間蜿蜒曲折的雪道, 手指頭有一下沒一下揪著抱枕底下的流蘇，好在那流蘇材料夠牢固才沒被揪禿。

實在是忿忿不平。

就該跟著他們一起去雪的——極、烈酒還有雪，是黃刀鎮本地的人們賴以度過漫長冬日的三項必要活, 沒有一項應該被錯過。

周子揚、林景鑠還有岑寧他們一車人方才吃完早飯便租了車出發去附近的雪場, 這會兒估計都嗨上黑道了。幾人出發前還問過去不去，可謝昳尋思著江澤予視力損, 不能進行那種危險的運，又想要多陪陪這個剛剛死灰復燃的“前”男友，所以拒絕了。

——誰能料到他一回房間就一頭扎進了工作里。

謝昳惡狠狠薅了一把那抱枕, 起往洗手間走去, 繞過沙發的時候順帶瞅了一眼江澤予的電腦屏幕。

視頻會議有好幾方，除了他和兩個中國人，左上角分屏框里還有一個印度大胡子。

大胡子那邊的背景和黃刀鎮一樣燦爛, 估計也是在差不多經度的北洲。

謝昳木著一張臉，上穿著條輕便的衛，著一雙輕手輕腳走過去，卻不知道這舉在視頻里掀起了軒然大波。

加州伯克利大學計算機實驗室，大胡子庫納勒本來正在口沫飛濺地用咖喱味英語在講他們實驗室和擇優合作的項目：“Our social recommendation network should definately defeat the one Facebook is using（我們的社推薦網絡絕對能打敗臉書用的那個）——”

下一秒，他的眼神直愣愣地在屏幕里從左側繞到右側，喃喃許久后來了句：“OMG，Your wife is so beautiful.（我的天，你的妻子真漂亮。）”

此時視頻里另外兩個中國人，國擇優的技部門總經理和副總，兩人的眼睛幾乎在同一時間和大胡子進行了雷同作，只除了他們沒敢吱聲，只敢暗自腹誹：wife個錘子，江神可是萬年單好嗎？不過原來一直單的江神偶爾也是會約個炮的，還專挑這麼漂亮的，嘖。

江澤予：“……”

他盡量把話題引回到推薦系統上：“之前計劃在明年開春推出我們的社平臺，現在因為某些狀況得提前。庫納勒，你們實驗室的推薦系統最快什麼時候能落地到產品上？”

庫納勒聞言苦兮兮地擼了一把自己日漸稀疏的大胡子：“It's been two weeks since last time I slept before 2 am.（我上次兩點前睡覺是在兩周前。）”

江澤予抬了抬眼皮，忽視他的哀嚎：“跟你導師說，兩周落地，合同上定好的價錢乘以一點五倍。”

一點五倍？那是多個零？還是刀！

窮苦博士生庫納勒聞言立刻狗地點頭，卻還是小聲用印度語了幾句痛斥全世界各地都一樣的冷資本家。

謝昳上完廁所回來，江澤予終于切斷了視頻電話。他戴著眼鏡坐在沙發上，上穿著休閑的和居家子，頭發也微，看起來倒像個清純又俊秀的大學生。

他似乎在查看郵件，神平淡地上下著屏幕，聽到路過時還空抬起頭看了一眼，朝招手示意坐在他邊。

謝昳沒理他，賭氣窩回了臺的躺椅。

果然，片刻后，江澤予非常順從地拿著電腦起朝走來，幾步走到邊，盤著在躺椅邊鋪著的厚厚地毯上坐下。

他的腦袋靠著的，用臉蹭蹭的膝蓋很有些討好意味：“昳昳，抱歉，一直在工作，都沒多陪陪你。”

嘖，真上道，他上輩子絕對是肚子里的蛔蟲。謝昳正想順著臺階就下了，結果聽到男人話鋒一轉：“還有一件更抱歉的事……公司里有事，我定了下午的飛機回國，你要和我一起嗎？可以的話我讓人給你定機票。”

謝昳：“……”

——明明昨天晚上才確認關系，還打算好好陪他兩天以彌補這五年來缺失的友力，結果這人工作了一整天不說，竟然晚上就要回國。

就算理智地想他是因為工作，謝昳仍然在心里猛翻白眼——都說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兩周前義無反顧追到加拿大來，結果現在前腳確認了關系后腳就跑路了，男人啊。

謝昳沒好氣地揍了一拳那抱枕：“這麼要嗎？剛剛劇組的人給我發消息，明天下午我和岑寧得補拍幾張平面圖，工作量雖然不大，但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了國。如果不是很急的事，你能不能等我兩天，一起回去？”

說罷想起之前自己覺悟到的人生哲理，于是放了語氣，手揪了一下他的袖，看著窗外有點別扭地來了句：“坐幾十個小時的飛機又累又無聊，我想……你陪著我，好不好？”

烏黑的頭發高高束在腦后，說話間馬尾一一的。

謝昳在外人面前一向是冰冷又堅的，說話習慣的傲氣又疏離，要麼就是□□味十足，江澤予哪里見過這樣乎乎的模樣？

事實上江澤予很不喜歡乎乎的人。

前幾年擇優還沒上市的時候公司找了個代言人，是個如今在大熒幕發展得很好的一線明星。當時公司規模沒有現在這麼大，很多事他都要親力親為，倒是和那明星見了幾面。

那個星在他面前就是乎乎的，每一句話說出口都像是在示弱、撒，一顰一笑似乎都刻意拿好分寸。紀悠之信誓旦旦地說人家對他有意思，但江澤予只覺得很煩人。

粘嗒嗒乎乎的，像一塊隔夜麻薯。

可如今，一向生人勿近的江神聽著他的大小姐語氣里約出的依，只覺得心里有某塊地方飛速塌陷。

怎麼撒都這麼可啊。

從前紀悠之總懷疑他其實是有傾向，謝昳越傲氣越冷淡，他就越罷不能，紀悠之還預言萬一有一天謝大小姐良心發現變得賢妻良母了，他大概就食之無味了。江澤予覺得他肯定不懂，怎麼可能會食之無味，明明是食髓知味——是他的斯嘉麗，是他的夏娃，是他所有風月與人的來源。

江澤予的眼神明顯暗了暗，視線從孩子開開合合的逐漸下移。

上穿著件鵝黃的連帽衛，大概是工作人員給準備的，和平日里穿搭致的博主模樣很不同，非常學生氣也非常顯小。這件衛很長，房間里暖氣又開得足，所以沒有再套子。謝昳個子高挑，材比例非常好，兩條又長又直的白得晃眼。

剛剛……說了什麼來著？

江澤予想得眼睛疼也沒想起來，干脆懶得再去想。

年近三十又失而復得的男人沒有必要也沒有時間再委屈自己，他利落地撐著地板站起來，兩只手一抄輕輕松松地將躺椅上的人抱起來給他騰地方。江澤予隨即自個兒坐進那躺椅里頭，在謝昳的驚呼聲中把輕輕擱在他上，攬著纖細的腰把人拉進懷里，低頭封住了的。

與冰川對抗，雪松出黑枝干，禿禿的冰湖上偶爾有鷗鳥飛過。

分離五年的一對人，在重新在一起的第二天，窩在躺椅上毫無理由地接吻。

許久之后，窗外被烏云遮住，分。

謝昳很有點不好意思地靠在了江澤予的肩膀上，微微著氣。

其實還有點沒習慣五年后的他，或者說有點沒習慣他們現在的相模式。

明明當初在這種事上，十有□□都是主，而他就那麼紅著耳尖直愣愣地站著，乖乖地任踮起腳尖親——只除了某幾次喝了酒之后，才會有現在十分之一的熱和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