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虔把車拐一條小道上，熄了火。

路兩側種滿槐樹，槐樹在馬路中央匯，在地上落滿了青白錯的槐花。

馬路左右是老舊的居民區，通過鐵柵欄，能看到一層有幾家閃著劣質燈牌的商戶，打印店、發店、小吃店等……

不時有跟他一樣，從主路上拐進來的車輛掠過，偶爾能聽到從居民區傳來的狗吠。

他降下車窗，點燃了煙，一支未完，又有電話進來，他簡單的同對方說了兩句，便掛了。

馬路上有對說笑的年輕經過。

兩人走到他車前方不遠，忽然停了下來，男生彎腰去給生系鞋帶，路燈將他們照得昏黃，樸素的像電影的畫面。

張虔沒由來的覺得這樣的生活畫面人，大約他太久不做這樣的事，也太久沒有停下來觀察生活了。

男生正對著他，張虔幾乎能看清他的臉，很認真的樣子。

鞋帶系好后，他還扯了扯，發現很牢固，這才站起來，攬住友往前走。

六月份已經很熱，可他們似乎不覺得。

夏天的人不怕熱，冬天的人不怕冷。

他的初始于冬天，他有段時間不怕冷。

現在想想，當時真是傻得冒泡。

其實嚴格來說，那次不算初，但算心理意義上的初。因為高中的太過稀里糊涂，稀里糊涂的就開始，還沒品到個中滋味，就稀里糊涂的分了手。而大學那次，他有很明確的時間線，人家站在彌漫著咖啡香的收銀臺沖他一笑，問他需要什麼，他便知道自己要跟這個孩談。

不過接久了發現，看著很老實很好勾搭的生，其實很不好勾搭。或者說，開始好勾搭，但勾搭上后，深發展會比較難。

不是難在不喜歡他，是明明對他有好，也沒掩飾過這種好，但又在時刻跟他保持距離。

比如他請吃頓飯，跟著會回請。

他請看電影，要回請。

他請看話劇，回請。

不是互有好的男禮尚往來式的回請，是丁是丁卯是卯，跟你撇清關系式的。

當然，會說得好聽點，但實質行為就是撇清關系……

朋友生日的時候，他知道沒班，他想一塊來，也借此多了解一下，卻推說跟同事換班了來不了。

X京下雪時，請去雪，又找借口推……

不過年輕的男生，對世界的探知是非常強的。一馬平川，把什麼都攤在他面前，他會覺得沒意思。這樣的捉不，忽冷忽熱，雖然有時候會讓他苦惱和煩悶，但還是一點點的把他的興致吊了起來。越發想和在一塊，想跟親近。

他老是十點多到Kelsey coffee買咖啡，一直坐到打烊，然后出去等。

通常會在打烊半個小時候從店里出來。

那時已是冬天，他就在路邊枯掉的槐樹下煙。

有時候會沒耐心，覺得這麼著不是辦法，想等出來了，直接吻。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不過等真出來了，看到那張臉，這種想法就沒有了。他覺得這人很容易驚，萬一真嚇著了，就此完了，他這仨月不就白忙活了麼，還是慢慢來吧。

結果這人很神奇，他對越好，就越不把人當回事，后來甚至發展了不回信息，不接電話。

人和人之間的關系變化是很容易被察覺的。他先前主，皆是因為覺到了對他有好。并且默認了他們可以往前發展。否則，他一開始就不會。他從不做對牛彈琴的事，好沒意思。現在冷淡下來，他自然也能察覺到，人跟著就冷淡了下來。兩次不接電話，他沒再打第三次。

沒聯系的一個多月里，他有試著跟其他對他有好的生來往。

看電影，吃飯，說說笑笑，話題一直不會斷。但分開之后，對方發信息過來，想繼續聊，他卻一點繼續的都沒有。

后來終究覺得這麼結束太令人煩悶，大年初一的凌晨，借著拜年的機會打電話給。

接起來，聲音含混，像被吵醒的。

倒是真的沒放在心上，難為他還想著，話也不想說了，直接掛了電話。

掛了電話，回味那句新年快樂，不知道為什麼，有點難。

他覺得好像要哭了似的，但又疑心是自己多想了，不大像是會為這種事哭的人。

大年初一，朋友來找他玩，他提不起興趣。開車晃悠到X大附近的那家Kelsey coffee，原想著已經回江蘇了，不在這個城市，沒想到竟然還在。他隔著Kelsey coffe的玻璃幕墻，看到就站在收銀臺后面，不時傾給顧客解釋什麼，微笑一如既往。

他忽然像被什麼撞到了。

他原以為做兼職，只是為了驗生活，并不是真的需要工資。可倘若真的只為驗生活，怎麼會大過年的還在這里？

顯然不是來驗生活的，是真的需要。

這麼辛苦，卻從未他覺得苦，也未因此占過他便宜。雖然他很愿意被占便宜，但不管他愿不愿意，都不占。這是多麼倔強又自重的孩子。

他覺得他要認真一點對待。

下午時候，X京開始下雪，雪不大，慢悠悠的飄著，讓這個干冷灰的城市，一下浪漫起來。

想起說，南方的季節很含混，有時候秋天都過一半了，還沒意識到夏天已經走了。說，X京的四季很分明，春天就有桃花飛，夏天槐樹蔭，秋天遍地銀杏，冬天就有雪。能在季節替的某一天，突然到下個季節的來臨，到的時候，就覺得這城市神奇起來。

覺得城市神奇，他覺得神奇，這是多平常的事啊，卻被形容的如此浪漫。

不過他喜歡這點浪漫，他覺得是一個善于發現生活中細微的孩子，他喜歡這樣的細膩。

Kelsey coffee打烊，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雪下了幾個小時，城市有點白。和同事一塊出來，商場前的一排路燈，將夜中的雪花照得紛紛揚揚，的芒果羽絨服在雪中如此鮮亮。

和同事順著階梯走下來，在種滿槐樹的人行道上分手。

往他這邊來。

這地方離學校有兩站地，若坐車，就過天橋；不過，就是打算走回去。

他想，可能是因為下雪的緣故，才想走回去的，多浪漫的心思。

他降下車窗，對正走過自己的孩子喊：“葉。”

嚇了一跳，等看清是誰之后，又松了口氣，眼睛里還有些詫異：“你怎麼在這兒？”

他下了車，將推到另外一側，給打開副駕駛的車門，讓坐上去，給系安全帶。

一個多月未聯系，很不適應。

他等了這麼久，卻不想讓知道，可能還因為的忽冷忽熱，傷害了他的自尊的緣故。

他道：“我有事跟你說，你是回學校吧？”

可能覺得氣氛不對，也可能還是因為生疏，總之沒多說，只點了點頭。

一到過年，這城市就了空城。街道上沒車，距離又近，幾分鐘就到了。

他將車停到X大前面的馬路邊上，解開了安全帶，又俯去給解。

忙說自己來，一邊解，一邊問：“你要跟我說什麼？”

他正在想怎麼將曖昧捅開，然后吻，忽然又覺得車里施展不開，就打開了車門，下去了。

外面冷，但小雪飄著，多浪漫啊。他繞到里側，給開車門，讓下來，靠車門站著。

瞪著眼睛看他，眼睛很大，都能倒映出雪花來。

他被看得很心慌，話也不想說了，準備直接行。

不過為防萬一，還是問了一句，萬一真被甩耳刮子，那也不太好看，

他低眼看著：“我想吻你。”

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他道：“那我就吻了。”扶著的腰，就吻了上去，

微微有些掙扎，他卻沒再管是不是會被甩耳刮子，先吻了再說。

事后，他把臉頰埋在溫暖的頸里，低聲問：“你之前沒談過？”

他只覺頸上的溫度一下就起來了，不甘示弱道：“我高中一直忙著學習，沒空談。”

他低聲問：“現在有空嗎？”

默了一下，聲音低下去：“現在也沒空。”

頸兒溫暖，上還有咖啡香，他很想咬一口，可最終只是輕輕吻了一下，道：“一吧，時間都是出來的。”

又默了一陣子，道：“我覺得我們倆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談肯定會很辛苦，你辛苦，我也辛苦，弄不好還要撕破臉，我不想這樣。”

他忽然意識到的忽冷忽熱不是手段，不是耍他，而是在認真考慮一個比較現實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