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 葉睡得格外安穩，好像是和他重逢后, 最安穩的一個覺。

醒來后, 從床頭柜上過手機，看了看時間, 快七點了。

躺回來，側著子看邊的男人。

他雙眼閉，眉頭微蹙。

為什麼時常會覺得他老了, 因為他現在很容易皺眉。常用腦和思考的男人，容易有眉頭，不知道他在夢里思考什麼？手去他的眉頭，才剛一，人就醒了, 見睜著眼睛看他, 把往懷里摟了摟, 含混道：“幾點了？”

枕在他臂中，著他的氣息。他是溫熱，又是清爽的。沒回答, 只道：“你昨晚說夢話了。”

他嗯了一聲，還帶點鼻音：“什麼夢話？”

葉道：“好像什麼我你之類的。”

張虔笑了, 緩了一會兒, 道：“剛才做了一個夢。”

葉問：“什麼夢？”

張虔抬手握住額頭，聲音還有些懵：“夢到自己過生日，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生日, 也不知道怎麼就睡著了，也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只知道一堆人睡得七八糟。我也趴在桌上睡著，還做夢了，夢里有人告訴我你要走了，他要我醒過來攔住你，不然我們只能九年后再見了。我被嚇醒了，睜開眼發現你正路過我眼前，就穿著那條紅子，頭發散著，我一把把你抓住，你回頭來看我，一臉的眼淚。我問你干嗎去，你說你了，想吃東西。我說我也了，就跟你一塊去了。出去之后，才知道我們剛才在酒店里。我問你為什麼哭呢，你說你聽見晚卓在說你壞話，想揍他一頓，但打不過他。我說別搭理他，他就是個混蛋。你就笑了，說好像是，然后我們就一塊回你們學校了。回去的路上，你撿了許多槐花，你說要回家給我做槐花燜飯。”

葉的眼圈紅了。

張虔又道：“我剛才想到，如果那天我比你醒得早，沒讓你一個人走回學校，而是跟你一塊回去。回去的路上，你會不會就把那件事說出來。那件事也就不會為改變人生的大事，而像夢里一樣，只是一個風輕云淡的小事。”

沒吭聲。

他低眼看：“會嗎？”

點點頭，眼淚跟著落鼻梁：“會。”

八月那個離開他的清晨，坐在路邊的小店吃早點，一邊吃一邊看手機。手機里保存著他們從認識以來的所有短信。看一條刪一條，看一條刪一條，刪到回老家那段時間的短信，就再也刪不下去了。大約當時分割兩地，距離加重了思念，他的短信由之前的簡短一下子變得長了起來。結了賬，給他帶了一份早餐，快到酒店時候，接到了一個電話。是室友打來的，沒什麼特別容，好像是問什麼東西在什麼地方。但掛了電話，一陣風吹到臉上，回去質問他的勇氣就那麼沒了。扔了早餐，掉了頭，回學校去了。

那時候，極度脆弱又極度堅定，風吹草都能左右的決定，如果他在邊，興許不會鉆牛角尖。

沒有重新在一起時，只覺得所有錯過，都是必然，避無可避。重新在一起后，回頭去看，人生的轉折并不總是發生驚天地的大事中，它興許也藏在沒有意義的細枝末節中。

張虔將從懷里往上撈了撈，下去，道：“，我們太不同，以前那點了解只是個基礎，現在相起來肯定會有矛盾，但我知道沒有什麼大矛盾，只是缺乏磨合。答應我，如果以后你對我有什麼不滿，一定要說出來。你不說，我就不知道，等我自己發現或者猜到，可能就晚了。”

眼底有了意，上卻不讓他：“詐，你別做讓人家不滿的事，不更好？”

張虔道：“......我也不是完人。”

道：“那萬一我極度不滿，不滿到已經不想說了，也請張總一日三省已，爭取早日主發現自己的問題，因為我也不是完人。”

張虔不知道是被懟的沒話說，還是被今天的表現給震住了，一時沒說出話來。

葉見他這樣，不滿道：“怎麼，發現我不是之前那個溫順的小可，后悔了？”

他忽然笑了，很愜意，很爽朗的笑，笑著笑著就把臉埋在了肩上。

葉第一次聽到他這麼笑，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不管為了什麼，他笑得心花怒放，道：“這有什麼可笑的？”

他止住笑，抬眼看：“我喜歡你不溫順的樣子，甚至任一點也沒關系。”

葉只覺得心像被什麼浸泡了一樣，都要滿出來了，把著他的腰，將他反回去，跪騎在他腰間，俯用手撐在他側，低聲道：“你是在暗示我，你喜歡狂野？”

他“嗯”了一聲，直接道：“喜歡。”

那眼神好像在暗示做點什麼，又好像只是實話實說而已。不過葉被迷住了。喜歡他無論做什麼，哪怕算計人都有種坦勁兒。

葉掉自己的T恤，蒙到了他眼上。

張虔剛開始沒有，由擺弄。后來實在不了，扶著坐了起來，低聲道：“不是說從小干農活，力氣大麼？”葉掉他的T恤，扶著他的肩，問：“我什麼時候說的？”他猛地一用力，不住，便摟住了他，咬牙切齒道：“你說什麼時候？”死死咬住，沒吭聲。他手上的力氣更大了。敗下陣來，嗚咽著說是他生日那晚。他問不是不記得嗎，說記得記得。他問有意思，說有，他說晚了。

倆人結結實實折騰了一個多小時，方才起來。

葉去沖澡的時候，張虔到廚房做早餐。

吐司切片、蛋、熏，核桃仁和黑咖啡。

吃飯時，張虔瞧見把求婚戒指換了大學時他送的那枚，他漫不經心道：“明天有個劇在云南開機，我要去一趟，下午的飛機。”

葉默了一下，道：“什麼時候回來？”

張虔道：“快的話，明天晚上，慢的話就后天。”

葉沒再說話。

張虔了一粒核桃仁扔進里，道：“等會吃完飯去民政局吧，我們把證領了。”

葉想了想，道：“沒有預約，怕是得排隊，萬一趕不上飛機怎麼辦。”

“工作日，人不會太多，排不了多久。”張虔又看向，“你是還沒考慮好？”

葉笑了：“我早就考慮好了。”

“那就好。”張虔道，“早領早完事，不然得一直掛著它。”

葉說行。

倆人到了民政局，取了號，人不多，前面只有幾對的樣子，他們坐在大廳正填資料，忽然聽到有人喊：“張總？”

葉下意識的去看。

愣住了。

葉未勻。

然而看到他邊的姑娘，又愣住了。

田心也愣住了。

倆人手中還拿著紅本的結婚證，看樣子是已經辦完了。

葉未勻對待張虔，仍然是乙方對甲方的謙恭態度，仿佛倆人之間的齟齬完全不存在一般。

張虔也仍是疏離的甲方態度。

倒是葉和田心真心實意的問候了一番。

葉未勻和田心告辭后，張虔見一臉慨，問：“怎麼，可惜？”

葉抿一笑，道：“田心是他前友。”

張虔倒沒想到這個，微微有些詫異，但似乎也沒有很詫異。

葉又道：“原以為我們夠快了，沒想到有更快的。”

不過葉未勻和田心的快沒風險。他們談了五年，該了解的都已經了解，且分開時間也不長，復合后，相幾天領證完全沒問題。不像他們，九年前只談了半年，分開卻長達九年。

想，這算殊途同歸吧。

倆人的證件和材料很齊全，也不需要照相，辦理起來很快，半個小時后，倆人就從民政局出來了。

今天很好，積雪在化，因此有些寒。

張虔要送回公司，葉覺得太費事，不讓他送。

而且主要很想一個人消化一下這件事。

張虔吻了吻的額頭，說他盡量明天就回來。

張虔開車走后，葉到附近的公站去坐車。

車進站，上去，人不多，在車窗邊坐下，日鼎盛，靠在車窗上，整個人一下子松懈下來。

好像終于可以口氣了。

手機在震，是周嘉魚的電話。

周嘉魚很震驚，全程都在臥槽，說葉未勻跟前友復合了，而且今天還領證了。

葉說知道。

周嘉魚很詫異，問怎麼知道。

葉說到他們了。

周嘉魚更納悶：“你在什麼地方到的？”

葉說：“民政局。”

周嘉魚問：“你去民政局干什麼？”

葉說：“領證。”

周嘉魚又被震住了，說話聲音都小起來，因為約猜到了是誰，只是不敢確定：“跟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