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素來溫潤儒雅的四皇子無故暴怒不已，嚇壞晉王府眾人。

林皇后聞訊連忙將他召進儀宮。

“聽下人說你一早醒來發狂似的，將房里能砸的全都砸爛了。”林皇后問，“發生何事？”

沈季青垂著眼，輕笑道：“大事將近，蘇氏如今不在掌控之中，兒臣恐有枝節橫生，故有些心神不定，浮躁了些。”

他神憔悴，眼下一片烏青，顯然沒有睡好。

林皇后見狀未有只字詞組的關心，反而語氣冰冷，字句嚴厲：“如此意志不堅，如何大事，這般懦弱，來日又要如何登大位。青兒，你實在太讓母后失，今日便是慶功宴，維持好你的狀態，莫要在宴席上出任何差錯。”

沈季青放在大上的手握拳，溫潤淺笑：“母后教訓的是，兒臣省得。”

林皇后像是想到什麼，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青兒莫不是在舍不得蘇氏，對心了，才會如此浮躁。”

沈季青低下頭抿了口茶水，眼里夾雜的緒，復雜得教人看不真切：“兒臣怎會舍不得，兒臣沒有心，對更從來只有利用。”

※

京城街道上卻出現不華貴馬車，一輛一輛地朝城郊駛去，這些都是要到溫泉行宮參加慶功宴的勛貴世家。

相府的馬車亦在其中。

蘇父蘇母的馬車在前，兩位兄長駕馬在側，蘇長樂被家人安穩的護在中間。

馬車鋪著厚又舒適的雪白絨榻，熏籠又香又暖，坐在里面幾乎覺不到顛簸，溫暖又舒適。

慶功宴的溫泉行泉并不遠，沒花費多時間馬車就來到行宮門口。

相府的馬車前腳一走，溫府的馬車就在門口停下。

溫楚楚一下馬車就瞧見蘇長樂的影，丫鬟剛攙扶下來，便迫不及待的揚眉笑喊：“樂樂！”

門口馬車來來往往人眾多，溫楚楚這麼一喊，霎時間，眾人的目都朝蘇長樂看了過去。

這是蘇長樂落馬之后，第一次在眾人面前現。

在場的這些人出生無一不矜貴，全是京城|的名門勛貴，看向蘇長樂時，礙于的份，眼神雖然不至于太過放肆卻也意味深長。

傳言京城第一人摔到了頭，不止忘了七歲以后的事還摔了傻子，變回八年前那個只會鬧笑話的野丫頭，行為舉止比權貴人家四五歲的小兒還不如。

蘇長樂以前何等風，不止帝后疼，還是份矜貴的相府嫡，不止有著京城第一人的名號，兩年前還與四皇子也就是如今的晉王定了親，不日就要風嫁晉王府，不知多人羨慕，更不知多人妒嫉。

如今這天之驕了傻子，等著看笑話的，自然只會多，不會。

蘇長樂抬眸向溫楚楚，眉眼微彎，緩緩的笑了。

看來溫楚楚是真的很討厭，迫不及待的想讓為眾人焦點。

面上笑容開心而燦爛，仿佛見到溫楚楚亦十分歡喜。

蘇氏兄弟聽見溫楚楚喊住蘇長樂，抬頭對視一眼，不約而同來到蘇長樂旁，同時按住正要傻呼呼奔向溫楚楚的妹妹。

蘇澤文武雙全，兩個兒子一文一武，大兒子年年紀輕輕就拜刑部侍郎，小兒子未及弱冠已是個小將軍，兩人在京城中的名氣亦不小，就只這麼一站，探究蘇長樂的目，瞬間就了大半。

蘇玉淡淡的睨向溫楚楚，狹長的眼尾微微上挑，看著是在笑，卻帶著一冷意。

蘇天揚是個直腸子，他跟沈星闌一樣藏不住表，緒全都寫在臉上，向溫楚楚時的面自然不怎麼好看。

他剛從漠北凱旋，和沈星闌一樣，上都帶著極重的肅殺之氣，饒是他目不帶任何緒，不不慢的掃過周圍那些等著看好戲的人時，不怒而威的氣勢仍令眾人心頭一，圍觀的人登時又散了不。

待蘇長樂回過神，就發現兄長們不知何時來到旁，還一左一右的站著。

“蘇大哥，蘇二哥。”溫楚楚笑盈盈的來到蘇家兄妹面前，一如既往的打著招呼。

蘇天揚眉梢微挑，奇怪道：“我啥時多了個妹妹，我怎麼不知道？”

溫楚楚笑容僵在臉上，有些手足無措的看向蘇長樂。

知道，蘇長樂不止單純還重重義，從小就待朋友極好，就算不記得這些年的事，見到好友陷困境也肯定會幫忙打圓場。

果不其然，蘇長樂一接收到的求救眼神，就困的眨著眼，扭頭問著站在自己左手邊的蘇天揚：“二哥你怎麼這樣說話，楚楚是我最要好的朋友，跟我一塊喊你們哥哥哪里不對啦？”

溫楚楚聞言低下頭笑了笑，眼中滿意之一閃而逝。

抬起頭，還來不及說什麼，便聽蘇玉不咸不淡的開口：“我與天揚都未定下親事，溫二姑娘也仍待字閨中，稱呼得如此親怕是不妥。”

溫楚楚臉驀地一白，使勁攥了手中的帕子，笑意再次凝在邊。

蘇長樂看向站在右手邊的大哥，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問：“那楚楚要如何稱呼哥哥們啊？”

蘇玉看向溫楚楚，笑容溫和，說出來的話卻帶著一種冷颼颼的距離：“蘇侍郎，蘇小將軍。”

最生疏客氣的稱呼。

蘇玉的話落在周圍豎耳傾聽的眾人耳里，原先等著看京城第一人好戲的眾人眼神紛紛微妙起來。

溫楚楚與蘇長樂好，向來都是這麼喊蘇氏兄弟，以前也不見他們說過什麼，今日兄弟倆卻在人前特地與挑明，可說完全不留面。

在場圍觀的大多是份不俗，嫡出的世子與貴，這些世家子弟從小耳濡目染大家族里的爾虞我詐，除了蘇長樂這種在邊關長大的孩子，哪個不是人。

他們很快就意會過來，當初蘇長樂是在溫家馬場出的事，如今蘇氏兄弟這一副要與溫楚楚生疏的模樣，莫非是蘇長樂此次落馬并非意外，而是和的好閨溫楚楚有關？

若真如此，那溫二姑娘可真是心機深重，甚至可說歹毒至極了。

這短短的幾句話，眾人關注的對象瞬間就從蘇長樂換了溫楚楚，探究與質疑的目也全都落在了溫楚楚上，可說神各異，彩萬分。

事演變到這個地步，實在是溫楚楚始料未及的，原想讓蘇長樂難堪，現在卻莫名其妙變了自己。

各種目宛如一把把利劍刺在上，溫楚楚幾乎能想象那些人是如何在暗地里揣測與嘲笑自己。

臉青白替，眼中漸漸漫上水霧，泫然泣地著蘇長樂。

可惜現在的蘇長樂，就只是個毫無心機可言，只余七歲心智的野丫頭，又哪里懂得京城里的這種彎彎繞繞，盡管溫楚楚看起來無助又可憐，仍是一臉不明所以。

不過就算再不明白，見溫楚楚眼泛淚花，仍是神著急地安道：“楚楚你別難過，哥哥們沒別的意思。”

溫楚楚聽見這番話，再見蘇長樂懵懂無知的模樣，一口氣全憋在肚子里，一時之間竟無法反駁的話，臉越發狼狽。

掩在袖的手驟然，指尖幾乎掐進里，可到底沉得住氣，面上笑容甜，從善如流的改口：“蘇侍郎、蘇小將軍。”

“走吧。”蘇天揚覺得沒意思，抬了抬下，意示妹妹跟上。

行宮門口來去的人多，蘇家兄弟倒也不是真要給溫楚楚找麻煩，兩人沒再多說什麼。

殿來的達顯貴已不，談話聲此起伏落，幾乎全京城的權貴都聚在這兒了，場面熱鬧至極。

宣帝有意藉慶功宴挑選太子妃，即便是平日里心高氣傲的高門大家之，亦是個個盛裝打扮，妝容致，仿佛恨不得將京城最的裳及首飾，全搭在上那般。

男分席而坐，左右個一方，按著份地位，自上而下排去。

一切皆與前世記憶相去不遠。

蘇長樂纖細的手指微蜷，波瀾不驚的心湖，泛起陣陣漣漪，難得張起來。

前世沈星闌回京時已是隆冬臘月，折膠墮指，當時殿亦是話聲與竹之聲不絕于耳，杯觥錯，熱鬧非凡……

還記得，前世宴席間忽覺不適，林皇后見面不佳，不舍極了，立刻命人帶到偏殿稍作歇息。

偏殿雖是極靜，卻仍聽得見正殿傳來的飲酒嬉鬧聲。

的丫鬟平兒攙扶著來到偏殿屋，細心的為褪下鞋，伺候于榻躺下：“姑娘這是怎麼了？”

房燃著熏籠，燭火搖曳照著致華的被褥，芙蓉似的紗帳輕輕，種種擺設比起相府似更為奢華。

平兒一邊作輕的為拭面上薄汗，一邊用手背輕額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