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是時隔三十年,又一次雙黃蛋。
何修懿的座位靠里。眾人紛紛將腳收回,何修懿站起,小心踩著空,一步一步邁向左然,生怕踩到撞到了誰。
左然站在下面一層樓梯的過道中等待,見此景,忽然出右手,遞給了何修懿。別人看來,左然只是十分紳士地想要扶一下“搭檔”而已,然而何修懿知道,這是一次公開牽手。
“……”何修懿愣了下,而后笑了,手攥著,住人十分寬厚的手掌,又是幾步,走進過道,覺得燈真閃。
左然卻未立即放開,而是拉著何修懿的右手走下幾級臺階,才輕輕地松開,兩人一前一后抬一級一級走上臺子。何修懿他突然覺,這很像是他們兩個經歷的事——左然在前擋住風雨,他重新走了一遍左然走過的路。
接過獎杯,單獨地肩并肩站在眾人眼前、站在鏡頭面前,好像是一種十分特別的驗。
謝一圈之后,何修懿說:“能夠得到認可,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搭戲的是左然。他能令我完全融角當中,并且得以發揮我的所有才能。如果沒有左然,我未必在這里。”
講完,他面向了左然,微微出雙臂。
何修懿的呼吸急促,整顆心臟咚咚地跳。
左然一愣,而后抱住何修懿的后腰,何修懿攬住左然的后頸,將頭埋在對方優雅的頸窩。
這個擁抱持續時間很長,長到不像“搭檔”間的擁抱。
時間仿佛停滯。一秒鐘像一個世紀。
當天晚上,《六國戰記》還拿了個“最佳電影”。
“最佳導演”則是被一部思考香港過去、現狀以及未來的文藝片得去。
香港電影金像獎并不明顯偏向于文藝片,許多商業大片都曾獲此殊榮。
何修懿想到了“鬼才”北野武——1989年,自導自演的作《兇暴的男人》便囊括當年日本某個大獎的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男主角還有最佳新演員。雖然相比那個,左然明顯不如,但也是能說明……人的確是有才能。
左然與何修懿第二次走上臺。
何修懿在左然后,左然調整了下麥克:“有許多人問我,要怎麼樣才能拍出好的電影。說句實話,我不知道,就像黑澤明在1990年獲獎言當中說的一樣:我已拍了50年電影,可是我還是不懂它。但是我想,我做過的正確的事,就是等待。拍攝電影需要等待。有許多演員與主角覺相符?也許,但一定有最為接近的那一個。對我來說,是何修懿。許多導演都有所謂“用演員”,就是因為,與對方的“波長”最合,對方最能明白導演想說的事。轉行導演是我早就有的念頭,但是直到三年以前,我才等到了何修懿——他是我夢想中的那一種演員。在等到他之前,我從未搖過,在等到他之后,我從未后悔過。當然,還有一些其他的話,在這里就不多講了。修懿,謝謝,謝謝謝謝謝謝謝謝。”
一連“五個”謝謝。
一謝你同意了參與我的電影。
二謝你出現在我的生命當中。
三謝你接了我的全部。
四謝你堅定地陪我走過雨天。
五謝你承諾了永遠伴于左右。
……
當晚,“雙黃蛋”的事又是引網絡。
評委會中某人表示,這部片子,“必須是雙影帝”,缺一不可。當時投票,評委們都選擇困難,不知道應該把票投給左然與何修懿當中的哪一個。大部分人投何修懿,可那只是認為左然轉行導演,對于“影帝”不強,還有別的獎項可以給他。然而,有人卻是提出質疑,認為這犧牲了獎項的公正——《六國戰記》就是兩個男主,宿命不同,卻纏著,難道因為左然還能拿別的獎,就直接把他從名單上踢出去???他們認為,正因為是這兩個人,《六國戰記》才能出彩,二人不分高下,合作戲份痛快淋漓——既然潘潘預最終不分彼此,將兩國“合二為一”,那麼,影帝也可部分彼此,合二為一。在這種考量下,投票中被加“左然與何修懿”這個選項,結果評委如釋重負,大于二分之一勾了這個選項。
左然與何修懿兩人全都覺得,這個影帝……值。
金像獎的獎杯造型是一神高舉星球。左然與何修懿便將影帝獎杯靠在一起,并讓兩顆星球彼此到對方,好像兩顆星星,被引力拉拽著,圍繞對方運轉,永遠不會分離。
“喂”,何修懿說,“這是不是說明,我的演技已經趕上你了?”
有些難以置信——
一直以來,何修懿的目標就是與左然并肩。
“嗯,”左然語氣溫,“以后,作為演員,我已經沒什麼可以告訴你的。不過,作為導演,我還是有一些能夠幫助你的。”
“哦……”
“然后,作為人,也有很多很多可以教給你的。”
“……”何修懿問,“葷的?”
“嗯。”
何修懿震驚道:“今晚還有花樣???”
“很多。”
何修懿覺得之前憋了七年的人真是不得了,說:“你的腦子真是充滿黃廢……”
“沒有,”左然親了一下何修懿的眉心,“那你就淹死了。”雖然,他真的是想一刻不停地、親吻、擁抱、進對方。
“……”何修懿愣了下,反應過來,這是“我腦子里全都是你”的意思,臉紅了。
左然又說:“所以……黃廢只沒了你腳踝而已。”說這話時,左然語氣帶著曖昧。
何修懿更臉紅,可是同時,心尖還有一些。
借著這點“”,到底是被左然“教了很多”。
長見識了。
兩條大部全是各種吻痕。
……
接著,5月,左然的商業片正式進影院。這個故事早在《六國戰記》上映后便開始籌備,本沒有等到年末,因此得以5月公映。片子容十分奇怪,《鏡子的背面》,主演是龍飛以及張緲緲,左然還有何修懿均未參與。
這是一個“實驗之作”。
其實故事創意早就有了。何修懿在拍攝公益廣告之后,莫名奇妙多了許多新。當時何修懿問了句“那如果我丑呢?你還喜不喜歡?”左然卻是認真地道:“現在如果你丑,我一定不在意。但是當初……如果你丑……我想象不出來, 所以,不知道。”還說他對下個劇本有了一點想法。
故事當中,由男主角龍飛所飾演的虞悅,英俊、富有,是個豪門爺,也是花花公子,終日招蜂引蝶拈花惹草,在人堆里邊流連忘返。然而,不知是否因為白酒攝過多,不幸腦部溢。撿回一條命后,他的腦部損,掌控審的回路發生變化。在虞悅的眼中,周圍的人簡直個個面目可憎,只有由張緲緲飾演的簡萌若天仙,十分亮眼。
可事實上,簡萌相貌丑陋、猙獰。由于天生面骨凹陷,的面部極不平衡,長期盡嘲笑侮辱,自卑自閉,格扭曲。從沒有人對他表達好。中學時也曾勇敢告白,卻被對方大肆諷刺,而且搞得全校皆知,從此更加暗、孤僻、沉默。
而虞悅呢,則是簡萌螻蟻一樣的生命中般的存在。來自于對方的贊以及追求,令簡萌好像是在夢境中一樣。無法自制地投到了。
不過,漸漸,簡萌也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弄明白了虞悅的腦部病癥。然而時間長了,在對方贊下,自己也信了自己的“”。在的妄想中,自己是個演員,終日片約不斷,有大批的擁躉,扮演了許多貌如花的花季,等到后期制作完畢便可以拿給虞悅看。而在實際生活當中,天生愚蠢笨拙的簡萌落拓不堪,幾乎無法生存——不論去哪應聘,對方都一定會被他可怖的外表所嚇退,只能在網絡上隨便做點零工。
二人便在這種況之下熱。他們倆的生活,為兩個人的幻覺所共同筑造,好得與殘酷現實全然不同。
與此同時,二人被周圍所有人指指點點,戲謔者有,諷刺者有。虞悅的幾個好友,還有父母,也察覺了他的異常。他們見到了簡萌,可是本無法接——英俊、富有的豪門公子虞悅,竟然要與那麼一個東西相守?不說千金小姐,總得才貌雙全。幾人本不管在虞悅的眼中,哪種是真實,哪種是虛幻,一心一意試圖讓其恢復“正常”,讓他擁有與眾人一致的審,甚至不惜采用極端方法,強行矯正。
片子最后,又是絕之中帶著希——已失去了記憶的虞悅重新遇到簡萌,對丑陋的簡萌“曾經有個英俊男友”的說法很不屑一顧,然而同時,他又對于對方有種莫名悉——
《鏡子的背面》想要講的東西十分明確:
第一,什麼是?什麼是丑?你認為的一定是嗎?同樣,你認為的丑一定是丑嗎?這種審,怎麼來的?虞悅簡萌二人眼睛中的現實,又該如何去看待呢。
第二,人類一直認為,自己、婚姻與有本質區別,因為人有。然而,人與當真是天差地別嗎?“外表”,究竟占了多大比重?人的,與雄蝶被雌蝶斑斕的翅膀所吸引,與雌孔雀被雄孔雀絢麗的雀屏所吸引,是全然不同的嗎?究竟什麼是呢。
第三,當一個人并不符合、或有悖于主流審時,他便會生活得舉步維艱是嗎?人類不是很高級嗎?為什麼會有這種事?他想起了自己小學、中學時候,班里同學捉弄“丑八怪”的景。而現在呢,也常常能見到“相由心生”“即正義”這樣的話。他自己也因為長相……相對順遂,無怪乎那麼多人要整形。
另外一個,現在西方,大學、公司等等地方都會按照別、種族、年齡、健康或是殘疾等等分類錄取學生、員工,爭取照顧得到每個群。然而…… 天生“丑陋”的人,天生“愚笨”的人,又該如何在這社會當中立足?又該如何追求所謂的“平等”呢?
真的,沒辦法嗎。
說是“實驗之作”,因為左然采用了許多奇特的手法。
首先,他請了個“現代畫家”當電影的指導,用十分大膽,明亮、輝煌、鮮艷、綺麗,充滿夢境意味,與以往的“指導”風格完全南轅北轍。那個畫家過去曾有許多風格怪異的作品。
其次,電影“真實”部分采用黑白膠片,“虛幻”部分采用彩膠片,現實的“暗”與虛幻的“明”來回叉,令觀眾們每次“回到現實”都會倍抑,“進虛幻”又會十分沉迷。
還有就是二人“”非常浪漫。許多觀眾都不相信,那個“左然”竟然還有這種細胞。
因為這是左然挖掘自己作為導演更多可能的實驗作品,沒有拿到什麼大獎,倒是覺得一堆用于獎賞“大膽創新”的奇怪的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