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一團火是暖黃的,映著柳拂的臉,“倏”地一聲,那抹黃慢慢變做了灰紫,黃紙的邊緣卷了起來,細細的煙霧升騰起來。
手中最後一片追蹤符也燃了灰燼。
寒四起,一排烏的蝙蝠嘩啦啦掠過他的頭頂。
越往前走,前路越狹。
他跟著那幾乎淡得看不見的煙霧走,冷靜地觀察四麵的響,猛地以手撥開樹枝,果然見到前麵的空地上出現了一隊黑影,左右各四,整整齊齊、無聲無息地抬了個紅的轎子,正在飛快地走著。
那轎子也像是幻影似的,細節全融在模糊不清的暈中,隨著前後擺,幾乎飄飛出了幾縷紅。
最後的一點煙霧徹底消散在此。
柳拂無聲跟著,沒有看見那棵被慕瑤刻了菱形標記的樹。也就是說,他現在徹底離了陶熒刻意困住他們的地方,正往妖的大本營去。
不知為何,他心中有一強烈的預,到那紅轎子裏坐著的就是慕瑤。
——還好嗎?
他決心不再等了,將上僅剩的十張攻擊屬的符紙一一排開,飛快地了三張出來,沾了快要幹涸的跡,一筆劃過去。
三張符紙迅速燃燒起來,轉瞬間凝一把狹長的劍,柳拂握住劍柄,從樹叢背後一躍而出。
劍帶著熊熊烈火猛地向下劈開,紅的轎子“咣當”一下落了地,抬轎的黑影四散逃開,發出淒厲的鳴。柳拂輕盈地立在轎子頂上那個小小的攢尖上,劍鋒轉了一周,宛如砍菜切瓜似的將那八個小鬼攔腰斬斷。
“呼——”黑氣凝的怨靈沾到劍的剎那,全部慘著消散。
四周安靜下來,荒郊野嶺,林木蔥翠,地上落著一頂紅的轎子。那紅漆的格外刺目,就好像被塗滿了。轎子口的厚重簾子上依稀繪製著鸞和鳴的紋樣,下麵綴著流蘇,一不。
柳拂猶豫了片刻,照理他應該警惕陷阱,不該輕舉妄。
可他此刻心如麻,腦海中依稀回憶起許多被他忘的事。
六年前破敗的慕府門口,那個總是冷著臉的貌撿到了他,一個人千辛萬苦地將他拖回房間,每日默默無言,細心照料。
適逢慕家傾頹,慕懷江、白瑾遭遇橫禍,未得善終,全家上下除了慕氏姐弟,全部因大妖一紙反寫符殞命,整個捉妖江湖,都在看慕家的笑話。
那個年僅十五歲便不得已做了慕家的家主,表麵冷冷清清,雷厲風行,其實在夜裏,便做回了慕家大小姐,將白日力磨難痛哭一場。
其實,第一日他便醒了,從那天開始,每天閉著眼睛聽著這個素不相識的坐在他床畔,對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傾訴心事。
隻剩個弟弟,可是姐姐,長有序,不能對著弟弟怯,走投無路,幹脆對著個陌生的捉妖人說,反正他昏迷著,最能保守。
隻要門閆著,就是十五歲的慕瑤,是他陌生又悉的朋友,會思念爹娘,憂心前路,麵對挑釁氣得渾發抖,麵對侮辱委屈得直哭。
但隻要門開了,走出去的就是冷冷清清的慕家家主,法高深,為人高傲,細細瘦瘦的肩膀,扛起整個沒落的捉妖世家。
第六日,慕瑤喂他喝藥,他一時忘,了眉心,當即像是了驚的雛鳥,猛地將藥碗放在了桌上,語無倫次道:“醒……醒了就自己喝。”
想到數日以來,傾倒多話,不知心被他窺探幾何,紅了臉,奪門而逃。
他著那背影,心中一片深重的憐惜。
他本獨來獨往,但從那以後,再也沒有離開過慕瑤。他什麽也未曾說過,卻總是陪在邊,盡他所能幫助,照拂,乃至於教用符,陪曆練,兩個人在一起肩並肩,心照不宣地做了一對遊俠。
隻是,越長大,他們越稔,越是獨立倔強,不肯跟他敞開心扉,遇事隻會自己扛著。
“瑤兒?”
轎子裏無聲無息。
他飛快地挑起簾子,與此同時,劍在手,咬著牙斜著劈下去,直直削去了轎子的頂。
如果裏麵有埋伏,此舉應該斷了它的後路。
轎子沒了頂,裏破舊的坐塌和猩紅的地毯暴在他麵前。
裏麵空無一人,坐塌上放著幾件疊得整整齊齊的服。
不好。
他心頭一墜,手卻已經不控製地拿了了服,擺在下麵的是淡黃襦,上麵是月白上襦,中間夾著香芋紫的抹,那紫分外溫,隻是染了斑斑跡,鐵鏽味混雜著一悉的梅花冷香。
慕瑤的服。
他的手抖起來,眼裏疏忽彌漫了濃重的殺意,小木塔自袖中躥出,旋轉升上天際,轉眼間變做半間房子大小,窗口明如火燒。
他已經認出這裏的路,順著這條小路再往前走,就是舊寺,如果他沒猜錯,陶熒會帶著慕瑤在那裏等他。
而慕瑤既是獵,也是餌。
“九玄收妖塔聽令:”他的拳頭攥,聲音格外低沉,仿佛依稀是獨來獨往的年時期那冷酷無的味道,“妖邪穢,死有餘辜,許你大開殺戒,片甲不留。”
妙妙拖著一條傷,一瘸一拐地自林中走回來。
有常識的,知道這礙眼的小匕首拔不得。老師說了,上有大脈,要是輕舉妄,搞不好濺三尺,直接飆上天花板,即刻就涼了。
就算是安全模式……也慫。
林中樹木瀟瀟,皆是冷意,睜著一雙烏溜溜的杏眼,四觀:不就是群眾自救嗎?現在拚死拚活為慕瑤搬了救兵,怎麽也算是將功補過的大功臣,到時候慕聲說不定還要反過來激,簡直是再好不過。
那溪邊又黑又冷寂,待不住,溜達溜達就出來了。
一路走回大本營,篝火已滅了柴火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被風吹散了,樹下隻剩撇下的服,一個人都沒有。
“奇怪了,柳大哥不是昏著嗎,能去哪?”
四下去,發現不遠一從蓬草簌簌抖。靠近了看,突然發覺蓬草背後藏了一團烏漆漆的黑影,險些將嚇得背過氣去,還沒緩過勁兒來,旁又憑空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殿下……殿下在哪?”
這……這怎麽還有生人?
那團黑影瞬間抖得更厲害了。淩妙妙看見它掙了掙,頭上出了簪優的廓——原來是端帝姬!
心裏明白過來幾分,回頭一看,清冷的月下,裏殷切地喚著“帝姬”的那個老頭,半在叢林中,虛虛浮著的一團,既沒有腳,也沒有影子。
謔,堂堂端帝姬,讓一隻鬼纏住了。
妙妙走到蓬草背後,一掌拍在端肩膀上,嚇得險些失聲尖,猛地回過頭來,臉慘白如紙。
蹲下來,眼帶威脅地對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後扶住的肩膀,著趴得更低。
眼見是人,端帝姬驚恐的神消散了一些。
妙妙對著的臉左看右看,一把拔出了端發間那價值不菲的赤金簪子,端端正正在了自己頭上。
端死死瞪著,氣得直發抖,都什麽時候了,還……
“殿下,您在哪裏?時間不多了,快跟我來!”這魂般的聲音一出,兩人都僵住了。淩妙妙看了一眼,轉走出了蓬草叢。
“哎!你幹嘛!”帝姬大驚失,揮舞著袖子,對拚命做著口型。
好不容易才來了個認識的人陪,才不要再一個人待著……
淩妙妙讓纏得不了,轉指了指蓬草叢後麵的小塊空地,微啟,臉格外冷淡:“蹲好。”
端的氣焰頓時滅了——淩妙妙是有張小家碧玉的臉,平素顛三倒四,怎麽看都是個有些咋呼的家小姐,可是這一天卻完全顛覆了心中的印象。
這人子上滿是,上還著一把匕首,再加上先前那令人骨悚然的笑……
如此表裏不一,跟慕聲一樣,無論如何對端都是恐怖的存在。
妙妙在帝姬無聲的控訴中,徑自走到了老頭麵前:“本宮不是就在這裏嗎?走罷。”
那怨靈立即頓住,許久,才充滿警惕地問:“帝姬……是你嗎?”
開什麽玩笑,連聲音都不一樣……
淩妙妙哼了一聲:“老眼昏花的東西,不是本宮又能是誰?”手著頭上的簪子,聲音又脆又響,如同珠玉劈裏啪啦撞在一,“你仔細看看我頭上的赤金簪,方才那個丫頭戴不戴得?”
言語一出,那縱睥睨的氣勢便將這怨靈唬住了,確實,比起剛才那巍巍的孩,眼前這個兇的似乎更像帝姬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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