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隻希劉大夫人的心開闊些,於那些繁瑣俗事能放手一些,先養好子要。
到了第七日晚上,劉歇下了朝,帶回來一個人。
這人正是如今的京兆尹,魚長崖魚大人。
說也奇怪,當年的那一場秋闈,劉歇屬意之人分明是柴鐵舟,而皇帝陛下屬意之人是魚長崖。不料不過兩三年之後,這兩人卻掉了個個。柴鐵舟子狂傲,對劉歇的種種栽培全然不領,對皇帝陛下倒是忠心一片。不久前,柴鐵舟因政見不同和自己的父親鬧翻了,隨之也便和劉氏一派決裂。反而魚長崖,分明是個溫吞的子,卻主歸附了行事狠辣的劉歇一派。劉歇對他的筆上功夫還頗為欣賞,卻對他的迂子十分頭痛,所以魚長崖至今,也不過是一個京兆尹。
魚長崖到府,照例給劉大夫人請了一回安,知道皇後娘娘此時正在威國公府,便也隔著珠簾行了為臣之禮。用過晚膳,劉歇和魚長崖便關在書房中秉燭夜談,直至東方出了魚肚白。
這一晚起,魚長崖便幹脆宿在了威國公府。
魚長崖住在外苑,和金並沒有打照麵的機會。金知道魚長崖住在威國公府,也沒有太放在心上。隻是劉大夫人看金的眼神,似乎多了些不明的意味。
過了兩日,宮裏來了人,說是太後娘娘十分想念皇後,勸盡速回宮。金打量著那宮人畏畏葸葸的神,笑著叮囑了兩句,便讓他回去了。
晚上金歇息的時候,握著發,心中慢慢漾開笑意。忍不住去揣度,段雲嶂知道和魚長崖同居一宅的時候,心裏是多麽惱怒多麽酸楚。想了想,又覺得他這樣一個勤懇的可憐皇帝,也許正趴在軒羅殿裏著眉頭看他的奏折,本沒有閑暇來醋上一醋。
知道,段雲嶂批閱奏折的時候,總是以一種十分辛苦的姿態正襟危坐著,讓別人看得也十分辛苦。他卻有他的道理,說是這樣坐著便不那麽容易睡著。可是這樣好麵子又講儀態的人,在看到走進殿中的時候,會立刻換一個十分不雅的姿勢,靠在龍椅上,作出累得快要斷氣的樣子。口裏還哀哀著,騙給他熬湯,給他遞茶,給他肩捶。
金笑意更深了。
嗯,明日便回去吧。幾日不見,怪想他的。
風月為梳好了發,正要換上寢,忽然聽到外頭鬧哄哄起來。兩人對看了一眼,風月便出門去詢問了幾句。過了一會兒,風月神有些驚慌地進來,道:“娘娘,聽說威國公府又鬧竊賊了!侍衛們正在繼續搜查呢!”
金愣了一下,第一個反應是,誰這樣大膽,敢再將皇後娘娘當做竊賊?
風月蹙眉道:“娘娘,威國公府不是半年前就鬧過竊賊麽,娘娘還被牽連過一次。依奴婢看,這威國公府的守備也太鬆散了。”
金點點頭,不忘囑咐一句:“不要說話。”
對於半年前那場從天而降的劫難的,金並不十分清楚。所知的,不過是威國公府盜的竊賊是一個黑臉的賊,的東西是一封信。如今看來,難道今晚的竊賊和那晚的是同一個?那麽,又是來什麽的呢?
想了一會兒,覺得這些江湖事和朝政事實在超出的理解,便和風月道:“別管他們,我們睡我們的。”
風月點了點頭,正要再說什麽,忽然窗外撲通地悶響了一聲,仿佛什麽東西撞在了牆上。
風月一愣,臉當下就白了:“娘娘,會不會是……”
“不會,咱們這守衛是最森嚴的,什麽人能走到這裏來?”
“那可不好說,現在侍衛們都去抓那竊賊去了,好像有什麽重要的東西丟失了。”
窗外又悶響了一下,聲音聽著瘮人。金抿了抿,從妝奩裏出一把繡金小剪刀,放在風月手裏。
“我去開窗,你握著剪刀,萬一有危險便一剪刀紮過去。”金小聲道。
風月何曾做過這種事,當下泫然泣:“娘娘,我不敢啊……”
“你想一想,你負著當今皇後的安危。皇後的安危,就是後宮的安危,就是天下的安危。你這一剪刀刺下去,必然能夠名垂青史。”金為打氣。
“娘娘……”風月眼中水盈盈的,目卻漸漸勇敢起來。“娘娘,我知道了……”握了剪刀。
金瞄著那扇窗戶,瞄了半晌,也沒有。
“娘娘,”風月唞了一下,“你還等什麽?”
金輕咳了一聲:“你負著天下的安危,任重道遠,我背著我自己的命,難免……有些膽小。”
風月唞得更厲害了。
金咬咬牙:“我去開窗。”
木窗吱呀一聲被推開,金站在窗邊,低頭看著窗外,卻不了。
風月張地喚了一聲:“娘娘!”
靜了頃,金道:“把剪刀放下吧。”
“呃?”
“是魚大人。”
窗外,魚長崖穿著月白的儒衫,氣籲籲地蹲在牆角,手裏攥著什麽東西,出黃的紙張一角。
皇後娘娘的清白
魚長崖在風月的攙扶下,慢慢從窗外爬進來,狼狽得。
金瞟了瞟他手裏的東西,道:“魚大人真是奇人,這院重重護衛,武林高手都進不來,您倒是毫不費力就闖進來了。”
魚長崖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麽,一縷發從他束發的帶中散落下來,隨著呼吸微微拂,看上去著實可憐。
風月原本就是對魚長崖有些想法的,此刻心得比金更快,急道:“娘娘,魚大人絕不是壞人,您要幫他啊。”
金歎氣,你這個死丫頭,胳膊肘永遠往外拐。你將你家娘娘的清白置於何地?
看魚長崖這個狀,估計是落難了,估計那盜了劉歇寶貝東西的賊,正是魚長崖。金盯著他手中的東西看了很久,終於沒有穿他,而是來到窗前道:
“魚大人,你還是照原樣爬出去吧,本宮就當沒有見到過你。”
魚長崖臉上的神越發幽暗了。
“娘娘。”他有些哀婉地了一句。
金咳了一聲,轉過頭去。
魚長崖又了一句:“黑胖。”
金臉上微微紅了一紅。
“你真的要視我為陌路人麽?”
金又看了看那敞開的窗:“時誼歸時誼,君臣之儀歸君臣之儀。你讀了這麽多的聖賢書,這點分寸難道還把握不住麽?”
魚長崖不語了。他沉靜地直了直頸子,驀然一跪:
“娘娘,臣有一事要求娘娘相助。”
金嚇了一跳,縱然抬出君臣之儀來嚇唬魚長崖,可是魚長崖翻臉也未免翻得太快了。
“你要本宮……助你逃出威國公府?”猜測。
“不,臣隻是懇求娘娘將此信轉吏部尚書柴鐵舟。”
“此信是……”
“此信是威國公與華蓋殿大學士、禮部尚書陳允民沆瀣一氣,構陷淩大將軍謀反的書信。”
金心中猛跳。
與段雲嶂逃出刑部大牢那晚,劉萼曾說到一位陳大人,原來竟是群臣中年紀最長,德最高的禮部尚書陳允民。
劉歇這些年,雖然權力日益擴張,卻始終無法完全掌握兵權。蓋因淩家在軍中的威和勢力深固,劉歇無從手。淩大將軍看似魯莽,卻修治家極嚴,常人斷難抓住他的錯。然而須知擁兵者常心高而不自重,就算無紕,也容易招致疑慮。這次劉歇聯合陳允民,打的就是這個主意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你……你為何要把此信給本宮?你明知本宮是威國公的親。”
“娘娘深明大義,如果連娘娘都不可相信,這世上就沒有可信之人了。”魚長崖篤定道。
金吞了吞口水。
“本宮以為,你對威國公是一片忠心。”
“娘娘錯了。臣忠心國家,忠心社稷,忠心萬民,卻並不忠心哪一個權臣。”
金無言。
半晌,苦笑道:“你這個魚長牙,你要揭我爹的短,還要假我的手,未免太殘忍了。”
魚長崖脊背一凝。
金往外頭瞅了瞅,似乎有喧鬧的人聲遠遠地過來了。於是對風月道:
“在外麵園子裏擺一桌點心酒水,本宮要和魚大人探討一下佛經。”
威國公府的侍衛們大批湧進臥梅院的時候,皇後娘娘正握著一本《楞嚴經》,像模像樣地倚在石桌後靜閱,而魚長崖魚大人在石桌另一端正襟危坐,恭謹地低著頭,一個小婢神莊嚴地立在一邊,看見侍衛們便眼神如刃一般瞪過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為首的侍衛不敢妄,當即命餘人留在院外,自己先進去,站在亭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
“小人張千,叩見皇後娘娘。”
金眼手均未,依然盯著那經書凝神苦思。過了半晌,似是忽然察覺有旁人在邊,微抬起眸子,看了看張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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