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以安覺自己的意識像是掉進了深淵,任憑自己怎麽想清醒過來都隻是徒勞。有些不安地想睜開眼睛,卻被這場深眠拉進了回憶中最讓惶恐也是最幸運的那一天。
兩年前的初秋,舒以安論文答辯的那一天,因為對先鋒類藥過敏,所以特別不爭氣的並且聲勢浩大地昏倒在答辯臺上。為什麽說是聲勢浩大呢?因為這麽一昏,甚至驚了作為特邀人員的褚穆。
學校頓時謠言紛紛,有人說褚穆在追舒以安,隻是遲遲未果;有人說,是舒以安介了褚穆和陶雲嘉的最終導致兩人分手;有人說,法語係的舒以安大學四年從來不男朋友也總是拒絕向告白的男生,是因為從大一的時候就給褚穆當了人……
那一天,外學院簡直熱鬧得開了花。
可是遠在學校之外的醫院裏,卻是意外的安靜。褚穆把人送到醫院之後便坐在窗邊沉默地等醒來。
那天中午,很好。舒以安年輕的臉上被打著淡淡的暈,和好得不像話。褚穆看著看著,就有些微微失神。尤其是當仰起頭滿臉認真懊惱地對自己說,我的問題還沒有回答完。
那是真正侵到褚穆心裏的一瞬間,他見過太多太多的,如外般睿智聰慧的同事,如褚唯願一般寵可的妹妹,如陶雲嘉般驕傲自信的人。但是那麽多那麽多的人,都不及那一秒鍾,舒以安的一個仰頭。
急過敏反應,輸了況就好了很多。護士來拔針的時候見到況好轉,也得到了醫生的明確表態,隻要按時吃藥注意今後不要在這類的藥,就沒什麽問題了。
褚穆認真的聽著大夫的囑咐,回過頭來征求舒以安的意見:“你覺的還好嗎?要不要再住在這裏觀察一下?”
自己的狀況自己最了解了,舒以安急忙搖搖頭:“不用了,我沒事了。”
褚穆尊重的意見,點點頭轉而送醫生出去了。
因為是急救,按照常理舒以安是不應該住在病房裏的,在普通的急救觀察室就好。但是褚穆看著蒼白的臉,出的一截手腕兒上全是怵目驚心的紅疹子,當時就讓人給轉到了高級病房,既然是高級病房嘛,從藥費到床位費,自然也是高級的讓人難以接。
但是褚穆卻對著繳費單子上那一串數字波瀾不驚,十分自然地拿出皮夾刷卡簽字。小護士趁著打印機刷刷出票的空當抬眼看著玻璃窗外的男人,臉頰上甚至帶了些紅暈,抿跟對桌的小護士笑,其實心裏想的不外乎將來要是找到這麽一個能自己的丈夫就好啦……
從繳費回來,舒以安也剛好收拾妥當從病房出來。看著褚穆手裏還沒來得及收好的單據,的影一頓,怕想得太多他下意識把手裏的東西揣到了兜裏。
“怎麽這麽快?”
舒以安有些尷尬地低下頭,兩食指不安的攪在一起不停的轉著圈圈:“我沒帶錢包出來,可不可以等我回了學校再把醫藥費拿給你?”
褚穆啞然失笑:“為什麽?”
舒以安以為他問自己為什麽不帶錢包出來,一時咬著下臉上帶了些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紅:“也沒想到答辯的時候會出這樣的事,走的太匆忙了。”
“你想哪兒去了?”褚穆好整以暇的停在跟前,神戲謔,“我是說,你一直都和別人分的這麽清楚嗎。”
這回到舒以安懵在當場了,心裏頓時冒出了無數個疑問的泡泡,馬上急著解釋:“不是的,你幫了我能送我來醫院我已經很激了,總不能還要你幫我付錢啊。”
舒以安才到自己口往上一點的位置,纖瘦的好像自己一隻手就能抱在懷裏。因為在病床上躺著的緣故,頭發鬆鬆地披在肩上,整個人著急的樣子沒來由的讓褚穆的角染了些笑意,他幾乎下意識地抬手把垂下來的頭發別在了耳後。
頓時,兩個人都因他這個作愣住了。舒以安是因為他突如其來的這個行為有些不知所措,而褚穆,則是不知道自己剛才到底在想些什麽。
為了掩飾尷尬,褚穆清咳一聲先邁開腳步:“走吧,我送你回學校。”
因為是中午,褚穆怕打了針不舒服,特地把車速降得很慢。又或者是……他不想開得那麽快。舒以安看了一眼表,十二點半,已然快要到下午麵試的時間。
“那個,把我送到前麵街口的地鐵站就好。”
褚穆專心地看著前方路況,微微蹙起眉。因為地鐵的方向是和學校完全相反的兩個地方,他問:“不回學校嗎?”
“下午約了一個公司去麵試。”
“這麽早就著手準備找工作了?”
他依稀記得家裏頭隋晴念叨了褚唯願多次讓上點心找找工作,可人家姑到現在都在家裏吊兒郎當的盤算著月末去法國玩兒的事。
“是,都在找就試著運氣吧。”
褚穆向反方向掉頭:“哪個公司?”
“安雅爾集團,一個對法出口的貿易公司。”
褚穆也對這個公司有所耳聞,一個在國很有影響力規模也很大的外企。
“怎麽不參加今年的政考?我記得你的績很好。”
上臺之前自己翻過的學生檔案,績每一門都是以優秀結業的。並且的口語更是達到了作為一個標準翻譯的要求。
舒以安眨了眨眼睛,很明顯的偏過頭去躲他看向自己的目。
有些心虛地握了握自己的雙手:“因為賺的。”
褚穆被這句話逗樂了,忍不住中肯地點點頭:“有發展。”
最後褚穆還是把送到了安雅爾公司的樓下,讓距離麵試還有五分鍾的時候到達目的地。舒以安摘掉安全帶很認真的對褚穆表示謝:“你可以給我留下個號碼或者卡號嗎?這樣我回了學校可以把錢打給你。”
褚穆一點兒也不想跟談論這個,於是幹脆直接轉移話題。
“論文的事你不用擔心,我會和他們打招呼,畢竟不是你的失誤。”並且……褚穆想到昏過去的樣子神沉下幾分,“你確定你不追究自己忽然休克這件事嗎?”
同寢室四年,哪裏會有室友不知道對什麽藥過敏這種說法。明明是想用最下三濫的手段讓出問題,甚至不惜以生命為代價的阻止畢業。舒以安黯下眼神,有點低落地搖搖頭:“都快畢業了有什麽可追究的,不過,可能論文的事還真要麻煩你了。”
“褚穆,謝謝你。”
這是第一次他的名字,一雙清圓圓的眼睛有些忐忑,可那一把溫和的嗓音又讓人聽得心。看著下車頂著瑟瑟秋風往大廈裏麵走的背影,褚穆忽然覺得自己變得似乎沒那麽消極了。
中午回去的路上,褚穆就給自己的教授打了電話,拜托他舒以安的事。老頭在那邊哈哈直笑。縱是研究學數十年的老人也忍不住打著八卦:“你小子跟人家姑娘是怎麽回事兒?怎麽這次倒是毫不避諱的來我這裏討人?”
褚穆拿著電話微哂:“什麽怎麽回事兒,什麽事兒都沒有,就是人家讓我給問昏迷了,來您這裏給開了通行證,畢竟,是我的責任。”
老教授倒是也不急,知道這個得意門生是胡扯了借口來敷衍自己,意味深長地念叨著,“你是我的得意門生,那丫頭也是我的得意門生,倒不如你看看?”
褚穆倒是真的沉默下來,老教授聽著那頭沉穩的呼吸剛要再開口勸勸,誰知卻忽然來了回應:“我還不想考慮這件事。”
他現在下意識的抗拒,雖然時隔一年,對於陶雲嘉的無論恨早就沒那麽強烈,但是,畢竟中傷過沒那麽坦然自如。聽到老教授的提議的時候,最讓褚穆到慌張的是他竟然有那麽一會兒是認真考慮琢磨的,他對舒以安這三個字,也並不覺到漠然。
老教授微微歎了一口氣,這個孩子隻怕是被陶雲嘉傷的太深了。他任教幾十年,見過的學生太多太多,也有過很多門下弟子結婚家這樣的好姻緣。當時知道褚穆和陶雲嘉在一起的時候,老教授就曾經慨過。
“傲不可長,不可縱,樂不可極,誌不可滿。”
兩個同樣驕傲的人,隻怕日後是要生出些什麽事端啊。
下午回去理了些公事,因為正麵臨著外駐或者留在京裏,任何事在那個時候的褚穆來說都顯得尤為重要。他很快投到工作狀態,把上午那件小小的曲給忘在腦後。忙完了一個會議,出來的時候雨下得正大,天空沉得不像話,閃電夾雜著巨大的雷聲轟隆隆的響起,過辦公室外的窗戶看去,竟的有種末世之。
書看著外頭的雨,也有些憂心忡忡:“這雨恐怕不小啊,老大咱們還是早點走吧,別回頭堵在路上出什麽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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