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 月隴西這張啊。卿如是自認就是再修煉一世也及不上他, 分明是想向他表明心意, 卻被他一通話說得心熱臉熱的。自己上輩子究竟怎麼回事,是不是取向有問題才看他不上。若不是這男人兩輩子追著跑,都不曉得自己錯過了什麼。
月隴西見發愣, 手把撈進懷里抱著,外面午正盛, 從車壁的遮簾里進來, 映在他的臉上, 剛好是眉梢眼角的位置,那亮斑惹得卿如是低頭癡迷地瞧。
他抬手用指腹著的臉頰, 輕笑道,“不過,小祖宗主問我喜好的舉,我就十分喜歡。”
卿如是沒有回答他, 只盯著他眼尾的斑。那一點點照進他的眼眸,頃刻就將他微瞇了瞇的眸子滟得明澈人。
的記憶穿梭回自牢中赤足奔向雅廬的那天,風火起,書墨香氣湮在灰燼里, 要沖進去時, 月一鳴拉住,潑了兩桶清水。
之后呢?之后只看見排兵列抬眸凈是冷眼, 卻未曾看見他站在哪里,又是個什麼神。他那時必然就站在一旁, 像如今這樣認真地瞧著,只怕真的深陷火海萬劫不復。
不發一言,月隴西便也不說話,把玩的手指和頭發,偶爾抬起眸瞧一眼,察覺仍用過于深的眼神怔怔地凝視著自己,便輕笑一聲低下頭去繼續玩的手,此時還要喃喃一句,“瞧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小樓到了。遠遠看著馬車矜貴,小二迎著上來,接客進堂。月隴西選的是二樓靠著走廊的位置,正對著看臺,方落座,說書人恰巧上場。
堂掌聲雷鳴,說書人驚堂木一拍,笑呵著道,“聞說近日國學府奉圣令重修崇文作,國學府中是人才云集,濟濟彬彬。咱們圣上英明,此舉必將名垂千古,人人稱頌。反觀百年前,惠帝下令于雅廬焚書,燒毀七七四十九本手抄,九九八十一卷拓書,其罪可謂罄竹難書。今日,咱們就接著跟大家伙說一說這雅廬焚書的故事……”
看臺上的人講著那段家喻戶曉的評書,座下聽評人依舊喝彩捧場。月隴西收回視線,抬眸正想問卿如是要不要換一個聽,卻見卿如是將落放在他上許久的目挪到了說書人那方。
菜上齊了,卿如是仍神地聽著。說書人是上了年紀的老朽,用他飽經滄桑的聲音將故事說得跌宕起伏,興起時眉飛舞,一拍驚堂木,賺了滿堂彩。
那種被歲月磋磨到極致的枯槁無力的音,又因說書人刻意蓄力而猶如洪鐘震響,厚積薄發,慢慢浸骨髓,侵心肺。就像當年義無反顧沖進火場救書的秦卿,分明滿目絕,形如枯槁,卻又在絕中萌生出一種堅韌無畏的力量。
彼時寧愿搭上命也要救下作的秦卿,后來不惜違抗皇令也要保住作的月一鳴。那是犧牲在信仰與道義中的人啊。
卿如是何德何能,憑什麼去銷毀秦卿不顧一切追求的正道?
又憑什麼,去銷毀月一鳴耗盡心要留給秦卿的東西?那是月一鳴口中的一堆破書,也是為了讓他的卿卿對他展一笑的一堆破書。
“要留下……”卿如是輕喃道。
月隴西似是沒聽清,“嗯?”
“那堆破書……”卿如是夾了一筷子鮮的青菜,放到月隴西的碗里,抬眸微微凝噎,卻堅定地對他說,“要留下。”
月隴西作微滯,垂眸凝視著握長筷的手,繼而看向自己碗中的菜,許久才低問出聲,“不是不喜歡嗎?”
“我不喜歡。但是秦卿喜歡。有了那些書,秦卿就不會整日里悶悶不樂。”卿如是收回手,用力了一口飯,滯的聲音被偽飾得有些模糊不清,“月一鳴也喜歡。有了那些書,秦卿就能對他笑。秦卿也沒做過什麼對他好的事,我希可以幫做一次。”
月隴西夾起放到碗里的菜,細細品嘗后才答道,“嗯。那就留下……幫完心愿。也幫討好一次月一鳴。”
與他一樣,還是放不下已經死去的那兩個人。他們終究是留在了曾經那個朝代,永遠活著,也值得和他這個后世之人敬以最誠摯的一切。
敲定了不銷作,月隴西知道卿如是就會翻來覆去地惦念著崇文的是非黑白,想必私心里不好。天漸黑,他帶去后街的深巷里看皮影戲。看的人多,他們坐在最后面。
昏黃的燈幕下,隨著銅鑼聲起,一群穿著花襖子的紅綠小被支著關節在相互追逐打鬧,他們頭上總著兩個角,彎著笑瞇瞇的眼,活潑可人。
卿如是躺在月隴西的懷里,訥然盯著幕布上的孩提。的左手還拿著一塊糖餅,正小口小口地咬,右手輕輕著小腹,恰聽見旁邊一雙三四歲的青梅竹馬打鬧跑過,抬起頭向月隴西,發現他正抿著一壺小酒。小廝送的。
他仰著頭,頸線與下顎線都是恰到好的弧度,結微滾了兩下,一滴酒從他的下頜流下來,酒漬被他用指尖隨意抹去,落的一點卻滴在的角邊。
怔怔地瞧了會,心念一,不自覺地出舌尖抿了抿那滴酒。似乎有淡淡的甜意。拽了拽他的擺,低聲問,“什麼酒?我也想喝。”
月隴西垂眸,著的臉,又看了看那壺酒,“桃花釀。你有孕,只可以給你抿一小口。”
“嗯。”卿如是格外乖巧地眨了下眼,表示贊同。
他卻輕笑,著酒壺不,轉墨瞳凝視著,眸中微瀾,“那先告訴我,下午在馬車上的時候,本想問我的問題是什麼?”
“你還記著?”卿如是呢喃反問,隨即又垂下眸郁郁地說,“果然如此,你總是什麼都記得……”
月隴西狐疑地蹙起眉,耐心等回答。
就見卿如是慢吞吞地出手,將緩緩放大的掌蹭到他的臉旁,他配合地稍俯了些,讓能肆意他。
卿如是就著仰躺的姿勢,用手挲他的臉,又用指尖去畫他的眉和鼻梁,最后落到他的上,好一陣輕后,才喃喃道,“我是今日才想起,你許久之前跟我說的話。你說你就要過生辰了,希我為你準備生辰禮……可是我一直沒有去準備。我想知道你何時過生辰?我想好好準備了。”
今日給他的驚喜太多。月隴西心神微,一時不知如何接話。只覺得忽然認真對待的模樣可極了。
心神著著,他驀地失笑,溫著的臉頰,卻用疏懶的語調笑說,“這個呀……生辰已經過了有一個月了你才想起?”
“?”卿如是皺眉,他的角,惋惜地道,“過了嗎?可是……府里怎麼沒有給你辦生辰宴?為什麼郡主也不告訴我?我想給你送生辰禮的……”
“因為那是月一鳴的生辰,不是月隴西的。”他勾著的發,低聲音道,“況且,一月前我生辰的那天,我們都不在府中啊。你已經送過我生辰禮了,卿卿。”
卿如是惶不解,“一個月前……”稍遲疑一瞬,又恍然大悟,頓時臊得滿面通紅,抬眸盯著他,用眼神反問求證。
“在客棧。是我的卿卿。”月隴西用拇指挲的角,“我喜歡極了這個生辰禮,這也是我收到過的生辰禮中最好的。無可取代,獨一無二。”
他的指腹被。的弄得有些,他的眸底泛起人心魄的澤,繼而啞聲道,“若想要再送我別的,就等月隴西的生辰到了再說罷。”
語畢,舉起酒壺淺抿了一口,月隴西俯埋頭去吻住的。卿如是眼看著他朝著自己親下來,青傾瀉,睜大眼拒絕,“在外邊!前面有、有人……唔。”被渡了一小口桃花釀。甘甜冰涼的桃釀沁人心脾,渡進口中,霎時齒留香。
極盡纏。綿的一吻作罷,卿如是已然癱在他懷中,像只慵懶的貓,微瞇著眸子,暗自回味著桃花釀的甘甜,心底暗地想,月隴西也是當真不害臊,大庭廣眾之下,不知方才被多人看去了……
將卿如是親得五迷三道,月隴西也沒好到哪去,他氣息略有些急促,調整了會方恢復,放下酒壺,他拿過卿如是咬了一半不想吃的糖餅吃掉,“……該回家了。”說罷順勢將打橫抱起來,往馬車那邊走。
斟抱著劍,正倚在馬車旁等他們,眼見兩人走過來,趕忙喚道,“世子,夫人。”
“嗯。”兩人坐進馬車,月隴西示意斟駕車,雙轅起走后,他問道,“了嗎?”
“了。”斟篤定地回了一聲便不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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