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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紈绔》 第168章 (1)

“再說范玉,”顧九思沉下聲,“當初周大人不想殺范玉?你以為我舅舅為什麼站在先帝這邊?那是因為先帝早有謀劃,若當初舅舅站在先帝這邊,先帝考慮日后沒有制衡周高朗籌碼,你以為他會留下周高朗?葉世安你要知道,”顧九思往前一步,冷聲道,“先帝的確仁善,他的仁善,就是當初宮變明明可以當場殺周高朗,可他沒有,他還把周高朗送到了幽州來,給他兵給他權給他詔,先帝若是都如你們一般,還有你們今日?”

這些話說得葉世安臉泛白,顧九思見他似是醒悟,他放緩了語調:“世安,這朝堂上的事,或許有許多事你想不明白,可你得知道一件事,走到如今從不是因為你我仁慈,而是你我無能。”

“無能就是因為仁慈!”

葉世安聽得這話,大喝出聲,這話讓顧九思睜大了眼,葉世安轉頭看著顧九思,語速極快道:“子商與你我不過相似年歲,為什麼他能為揚州的土皇帝,有兵有權有錢?那是因為他下得去手狠得下心。”

“你走到如今,耗費了多?你在幽州籌軍餉、安置流民、開墾荒田、抵外敵,一點一點把一個都從貧瘠帶到如今富庶有治,你不過當個戶部侍郎;你修國庫、修黃河、審永州案、開科舉守門生,還有玉茹耗費千金為你養人鋪路,你也不過只是當穩了一個戶部尚書。而子商呢?攪一個揚州,拿著累累白骨踩上去,便輕而易舉為揚州之主,至此先帝也好、劉行知也好、你我也好,都奈何他不得。如今他挑撥兩國,烽火連天,作收漁翁之利,日后甚至可能問鼎天下,兩條路,哪一條更好走?”

“若你我能有他三分狠毒,”葉世安紅著眼,“也不至于走到今日!”

“若你我有能有他三分狠毒……”顧九思有些不可思議,他笑起來,笑容又苦又諷刺,“葉世安,你這哪里是不仁慈?你這簡直就是惡毒!”

“那你就當我惡毒。”葉世安靜靜看著顧九思,“大丈夫當斷則斷。我如今輔佐陛下登基之后,會勸陛下減輕稅負,清明治世。我們只是非常時期行非常之事,并不像范玉或者劉行知,生歹毒。”

“底線一旦踩過就等于沒了!”顧九思提了聲音,“你今日為報仇、為權勢、為皇位以東都數十萬百姓鋪路,你又安敢說明日自己就能搖一變,好好做人,好好做?!”

葉世安睫微微一,他低下頭,沒有出聲。

顧九思著拳頭,死死盯著他,葉世安不敢看他,他雙手負在后,故作鎮定,轉開口:“我還有許多事要理,你有你路,我不勉強,只是我的路,你也別阻攔。”

“世安。”顧九思突然出聲,他聲音有些疲憊,似是與他爭執不,葉世安背對著他,風吹過,顧九思抬起頭,看見葉世安白玉冠,頭上帶著孝帶,在風中隨風翻飛。顧九思看著他,平靜道:“當年你我共在學堂,你曾教過我一句話。”

“你說,”顧九思聲音沙啞,“君子可欺之以方,難罔以非其道。我年不喜你規矩古板,可這句話我一直記著。你說君子有道,那你的道呢?”

葉世安沒說話,他看著長廊盡頭。

他腦海里依稀想起來,那是很多年前了。

那時候他和顧九思都還在學堂,顧九思喜歡玩鬧,經常被夫子責罵,有一日顧九思和學堂里一個學生起了沖突,那學生家中僅有一位母親,勢單力薄,顧九思邊卻帶著陳尋楊文昌,顧九思嚇唬他要揍他,那學生被嚇得發抖,卻仍舊不肯退讓,最后便是葉世安站出來,看著顧九思,說了這一句:“顧大公子,君子可欺之以方,卻難罔以非其道。我信大公子,心中有道。”

那時候,年的顧九思看著葉世安,好久后,他冷哼一聲:“聽不懂。算了,和你們這些窮酸小子計較什麼?”

而后他瀟灑離去,葉世安以為他真的聽不懂,卻不曾想,這句話,顧九思一記,竟也是這麼多年。

葉世安說不出話來,他覺得如哽玉,疼得他難以出聲。

那是他的年,他最好也最干凈的年。

他也曾以為自己會一生君子如玉,卻終究在世事磋磨中,走到了如今。

他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終于問向后人:“你失去過親人嗎?”

顧九思沒說話,葉世安繼續道:“如果柳玉茹死了,你父母死了,顧錦死了,你還能站在這里,同我說這些嗎?”

“九思,我也曾經以為,我一輩子,能堅守自己的道義。”葉世安聲音帶了啞意,“我也曾經以為,我能一輩子,堅守本心。”

“可后來我才發現,太難了。”

“我沒有我想的這麼偉大,我終究,也只是個普通人而已。你同我說前程,說未來,說青史留名,說黎民蒼生,我都顧不上了,我只知道一件事。”

葉世安睜開眼睛,他聲音逐漸冷靜下來:“我再不會讓我的家人陷如今的局面,而欠我葉家的,我也要一一討還回來。”

“我知道你的打算,你希陛下先行軍抵抗劉行知,再與揚州聯手抵抗東都。可是這樣一來,在豫州時,陛下便是三面敵,你這個法子,出不得任何差池,勝算不過五五開。其實明明有一條更好的路走的。”

“先取東都,割讓一州,與劉行知議和,這樣一來,不是更穩妥?”

“那日后呢?”

顧九思冷冷看著面前已經全然陌生的青年,葉世安聽到這話,輕笑出聲來:“日后,就看陛下怎麼做了。我哪顧得了日后?”

“你們簡直是荒唐……”

顧九思抖出聲:“你知道先帝給大夏留下如今局面,廢了多心力?你們割讓了豫州,日后有豫州天險,再打劉行知,你們以為這麼容易?本來黃河通航、國庫充裕、各地恢復糧產、上下肅清員……本來我們南伐,只需三年,便可功。你們如今若將豫州讓給劉行知,那就是百年滅國之禍,這樣的罪過,你們擔待得起嗎?”

“有什麼擔不起?”葉世安平靜道,“子商能擔的罪,我都擔得起。”

“那你是下一個子商嗎?”

這話問出來,兩人都不出聲了。

“我舅舅,秦楠,傅寶元,先帝……”顧九思一一數著,“他們用命,建立了大夏。他們希建立的,是一個沒有子商那樣玩弄權、枉顧百姓的政客的時代,葉世安,如果今日你要做子商,”顧九思拔出劍來,指著葉世安,葉世安平靜看著他的劍尖,聽他道,“我便容不下你。”

葉世安輕輕笑了。

“我想葬在揚州。”他抬眼看向顧九思,顧九思的手微微抖,葉世安轉過去,平靜道,“我等你來,取我命。”

說罷,他轉過,從長廊上走遠了去。

顧九思深吸了一口氣,他將劍劍鞘,轉打算往周燁的屋中走去,然而他才走到出長廊,便看見士兵布滿了庭院,一個士兵走上前來,恭敬道:“顧大人,夜深寒,陛下怕顧大人夜里邪氣侵,特派卑職前來,領顧大人回屋。”

聽到這話,顧九思頓時明白過來,他頗為震驚道:“周大人想我?”

“顧大人嚴重了。”

對方既不承認,也不否認。顧九思了劍,深深吸了口氣,平了心中緒道:“勞您通報陛下,顧某今夜有要事求見。”

“陛下說了,”侍衛恭敬道,“您要說的,他都明白,他已經想好了,還顧大人,識時務。”

“那顧某想見大公子。”

顧九思見周高朗無,立刻換了一個人要見,侍衛立刻道:“陛下說了,您誰都不能見。”

“你……”

顧九思上前一步,然而也就是那片刻,整個院子里的人立刻拔了劍。

顧九思看著埋怨亮晃晃的兵刃,他心下便明白過來。

周高朗已經做了決定,他不會讓任何人忤逆這個決定,今夜這些侍衛,甚至可能是報了死令前來,如果他膽敢違抗周高朗的意思,或許便會被就地格殺。

侍衛張看著顧九思,顧九思也看著侍衛,許久之后,侍衛開口道:“顧大人,請卸劍。”

顧九思沒說話,侍衛見他不懂,提高了聲音:“顧大人,請卸劍!”

顧九思咬了咬牙,他蹲下,慢慢將手中長劍放了下來。

也就是那一刻,侍衛一擁而上,將他用繩子綁住,而后將他押回了自己的房間,關在了房屋之中。顧九思被關進屋中之后,他便聽到外面來了許多侍衛,顧九思聽著侍衛的聲音,沉下心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是將我當犯人了嗎?”

“顧大人不必惱怒,”外面侍衛道,“大公子說,這是為您好。”

“放他娘的狗屁為我好!”顧九思扯著嗓子罵,“他要真為我好,去勸他爹別干蠢事兒!”

外面的士兵不說話了,顧九思被綁著,蹦跶著跳下床去,跑到床腳邊上,找了一個銳利的角,便反過聲來開始磨,一面磨一面開始罵周燁,罵葉世安。他罵了一會兒,有些罵累了,繩子磨斷了一半,便休息下來,他靠在床上,覺得有些疲憊。

他不知道怎麼辦。

他算好了如何阻攔劉行知,算好了周高朗稱帝,算好了周家要攻打東都。

可他沒有算到的卻是,周高朗為了鋪平稱帝之路,居然要葉世安諫言,劫掠東都。

覺自己一個人行在路上,每個人都與他逆道而馳,他突然很想有一個人在他邊,告訴他,他走這條路是對的。

“舅舅……陛下……”他低喃出所有讓他堅信自己所行之路的人,好久后,他才念出一個名字,“玉茹。”

“所以,九哥讓我從臨汾過來。”

沈明同柳玉茹說完之前的一切,抬頭看向柳玉茹,慢慢道:“他不讓我告訴你這些,說怕你擔心。可我不放心,我總覺得這些事兒嫂子你得知道。”

柳玉茹低著頭,心緒紛

比沈明了解人心得多,沈明不夠敏心里卻是清楚的。

顧九思刻意調了沈明離開,若秦婉之死了,周燁自然不難猜出顧九思早已猜想到一切,可顧九思卻沒有告訴周燁,周燁悲痛之下,難免遷怒。

葉世安已經失去了家人,周燁周高朗也痛失所,他們的心自然是一致的,人在仇恨之下,做出什麼都不奇怪。可顧九思卻是個極有原則的人……

柳玉茹心中一思量,便覺得越發不安起來,深吸了一口氣,隨后道:“明日你與葉韻開壇點兵,我得回一趟臨汾。”

“你回臨汾?”

沈明有些詫異:“那黃河……”

“我會派人先過去。”

柳玉茹立刻道:“揚州這邊,陳尋和葉韻會幫著你。你帶著人馬,奔赴前線,按九思做的就是。”

沈明點了點頭:“我聽九哥的。”

柳玉茹應了一聲,越想越不安,站起來,便抱著顧錦走了出去。

顧朗華和江等人被安置在揚州不遠的小院里,決定今晚把顧錦過去,便直接去臨汾。

柳玉茹走出去后,沈明也出了大門。走出門外,他便看見葉韻在門口站著。

葉韻還和走的時候一樣,穿了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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