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趙和那婆子面微微一變。
要是從前,自然不用忌憚這甄家兒,不過二房的姨親戚罷了,但如今卻不一樣了,闔府上下都知,等老夫人大壽做完,立馬就到親事了。甭管背后怎麼議,這甄家小娘子很快就會嫁裴家,再不濟也是正經的國公府世子夫人,聽那話說的重,也不知方才到底被聽去了多,不心虛,急忙低頭認起了錯:“是,是,小娘子說的是,方才是我們賤!再也不敢了!”
既忍不住站了出來,也就不怕得罪人。何況,等退了親,往后再不會和這家人有牽連了。前世所有被抑住的天,這輩子仿佛慢慢都出來了。
嘉芙看了眼那扇半開的門,見里頭院落雖剛掃了一遍,卻不過劃拉幾下做做樣子而已,地上連落葉都沒清干凈,更不用說灑水除塵了,索又道:“今日老夫人六十大壽,大爺必定是要回來的,有嚼舌躲懶的閑工夫,怎不去把屋子里外打掃干凈?”
趙婆子資格老,突然吃了年輕姑娘這麼一記不客氣的教訓,心里雖在腹誹這甄家兒還沒過門就著急擺威風了,面上卻不敢顯,口里說著“這就去,這就去——”,拖起地上掃帚,轉鼓著進去了。另個婆子見狀,忙也跟了上去。
嘉芙見倆婆子嘩啦嘩啦又掃起了地,知等自己走了,接下來就算再嚼舌,必定也只會說自己的不好了,便掉頭朝前繼續走去。
“方才咱們出來時,看那倆婆子的臉,真是痛快。就是怕招怨,說小娘子你手長呢。”
檀香又覺解氣,又有些不安,在旁說道。
嘉芙道:“怨就怨,我不在乎。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大表哥別管怎樣,都不到人這些人嚼舌頭。”
“小娘子你說大爺今日要回,真的?”
檀香想起方才篤定的語氣,有些好奇。
“我想必會回的。”
“小娘子怎知道?”
“我啊,昨晚夢見大表哥回來給老夫人過壽了,你信不信?”
玩笑了一句,拐過彎,腳步生生地止住了。
就在竹林畔的拐角,對面不過幾步之外,一個華發老嫗手拄拐杖,被邊的大丫頭扶著,正立在路上,一不,看起來已站了有些時候了。
這老嫗便是裴老夫人,今日的壽星,嘉芙對自然不會陌生,卻不知竟轉來了這里,前頭賓客來了不了,上卻還穿了件半新不舊的常服,便不似要做壽的樣子,一時沒防備,倒嚇了一跳。
嘉芙小時來國公府走,裴老夫人對只是一般的親戚對待,不見厭惡,也無特別之,每每來時,跟著母親向磕個頭,去時再去拜個別,如此而已。嫁給裴修祉后,也不大要嘉芙這個孫媳婦在跟前服侍,常日獨自留在佛堂,加上沒多久,遭逢戰,嘉芙離了裴家,此后便再未見面。對的印象,可以說是淡而疏遠,此刻不期這樣頭,見老婦人站那里,著自己不做聲,神不辨喜怒,慌忙后退了一步,帶著檀香向見禮。
老夫人沒作聲。
嘉芙想起方才自己的語氣,不有點后悔,便垂下眼睛,耳畔只聽風穿竹林的颯颯之聲,片刻后,終于聽到開口了,問道:“你是甄家那丫頭?”
嘉芙低聲道:“是。數日前我和母親過來,老夫人當時在佛堂清修,故沒去拜見。”
老婦人又沉默了片刻,慢慢地道:“這里多年沒人住了,有些荒,你早些回去吧。”說完轉,在那大丫頭的攙扶下,慢慢地走了。
嘉芙抬頭,著老婦那道略微佝僂的背影漸漸遠去,最后消失在竹林盡頭,慢慢吐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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