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荃額頭滲出薄汗，辛夫人和孟氏低頭不語。

裴老夫人搖了搖頭：“也怨不得你們。說起來，最該怪罪的，第一個便是我。這幾年太過疏懶，未盡到長輩的本分……”

沉了下，向辛夫人：“我知道家里進項了，你們各自都有難。祉兒此次為補缺用掉的錢，從我的己里出……”

辛夫人一愣，待要開口，老夫人又轉向裴荃和孟氏：“也不能讓你們二房吃虧。等珞兒親之時，花費必定不，我如今給了大房多，到時便會補給你們多。我所能做，也僅此而已，若還有不公之，盼你們諒我，就此把事抹過，勿再因此生著嫌隙。被外人知道，臉往哪里擱去？”

裴荃上前噗通一聲下跪，磕頭道：“娘，這錢做兒子的萬萬不能要。全是我糊涂，竟和侄兒計較了起來。您莫氣壞了子。您老人家健在，才是我們裴家的福。”

辛夫人和孟氏亦紛紛自責。

裴老夫人眼中微微顯出淚，道：“不瞞你們說，今日這個大壽，于我是無可無不可，我是諒你們，為了讓你們高興，才點頭出來見客的，我盼你們也能諒我的一片心。福禍無門，惟人所召。我活到了這把年紀，見多了富貴沉浮，只要一家人心向齊，今日不順，未必明日就不會翻了。話我言盡于此。你們若覺有理，回去了記著，比你們替我做一百個大壽還要給我添福。”

裴荃磕頭，辛夫人和孟氏也唯唯諾諾，滿口答應。

裴老夫人看向辛夫人：“全哥也不小了，過了年就滿五歲，該好好教教規矩，往后不許再隨意領去宋家了。”

辛夫人一愣，遲疑了下：“那邊自己跑來接……”

裴老夫人哼了一聲，盯著辛夫人：“他是姓裴還是姓宋？你只為兒子著想，怎就不為孫子著想？”

辛夫人滿臉通紅，訕訕地低下了頭。

……

深夜，子時了，裴荃和辛夫人孟氏從北屋出去。

等人走了，玉珠進去，問服侍洗漱歇息。老婦人卻恍若未聞，依舊坐在那里，眼睛著屋角的那個滴。

只剩不到一刻，這一天，就要過去了。

這麼晚了，老夫人還不歇息。玉珠有些不解，又不敢問，在旁邊陪了一會兒，忽想起白天伴著出去時遇到的那事，心里陡然雪亮了。道：“老夫人，甄家小娘子這會兒就在偏屋里，老夫人要是還不睡，我去將來，讓陪老夫人說說話？”說完，見沒點頭，也沒搖頭，仿似陷在遙遠的往事回憶里，便悄悄走了出去。

嘉芙進了屋，向老夫人見禮。

老夫人轉頭，見來了，微微一笑，道：“玉珠也是多事。這麼晚了還你來，今日折騰乏了吧？我這里無事，你回去歇息吧。”

方才玉珠告訴過嘉芙，意思是盼能來，說幾句好話，哄老夫人高興。

看得出來，無論是玉珠還是眼前的這老婦人，都沒指那個多年前離京的長房長子會在今夜歸來。

但是嘉芙卻有印象。記得前世里，他確實就是這一晚上回來的，只是很晚很晚，至于到底晚到什麼時辰，有些記不清而已。

著面前燈影里這個除去珠冠華服后只剩孤單影的老婦人，有那麼短暫的一刻，心里忽然有點后悔自己剛才的算計。

全哥要是發病，這老婦人今晚自然也沒法好好合眼。

其實自己那事，遲一個晚上也是無礙。原本應該讓這老婦人好好過完六十壽的。

慢慢呼吸了一口氣，道：“老夫人，大表哥會回來的。”

老婦人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好孩子，去歇息吧。”

嘉芙咬了咬，最后還是忍了話，福了一福，轉慢慢朝門口走去。

“老夫人——老夫人——”

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院外傳來一個聲音，在這寂靜的夜半時分，聽起來有些刺耳。

嘉芙腳步一頓，停在了門口。

玉珠急忙出去，朝那個跑進來的婆子叱道：“瘋了嗎？大半夜的這麼喊，出什麼事了？”

“大爺回了！”婆子跑的氣吁吁，表怪異，比劃著手。

“我都險些認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