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哥腦袋被一塊大石給砸出了個,那人不但下手極重,而且還將他倒栽進了水里,顯是要謀他命的,幸而發現得及時,當時救治一番,這才勉強保住一條命,楊云先連夜將他送了回來。
太醫忙忙碌碌,重新包扎了全哥傷口,又往他鼻孔里吹了些藥,片刻之后,全哥終于慢慢蘇醒,卻口眼歪斜,角流著涎水,眼睛斜盯著一旁的孟夫人,張合個不停,似在努力說話。
太醫道他頭重傷,這般蘇醒已是不易,此面相,也為頭顱嚴重損的后之癥,莫說日后能否痊愈,便是能否存活,也是要看天意,說完嘆息一聲,搖頭退了出去。
辛夫人肝腸寸斷,上前抱住了孫子,卻聽全哥兒費勁了氣力,含含糊糊地道:“三叔和繼母相好……從前被我瞧見了……我就管三叔要了點錢……三叔卻要害我命……”
全哥兒說完,眼睛一翻,人又昏死了過去。
屋里一下陷了死寂,只剩辛夫人的哀哀痛哭之聲。
嘉芙驚呆了。
這一晚上,意外竟然一樁連著一樁,人應接不暇。
至此,事的脈絡,終于清晰了起來。
看起來,應是裴修珞和周娥多年前開始私通,被全哥發現了,他卻不說破,只向裴修珞勒索,裴修珞不勝煩擾,更怕萬一被說了出去,自己前途盡毀,于是安排人在城外賭場伺機對侄兒下手,以消除后患。
同時,應也是他急著要和周娥撇清關系,周娥卻不肯,或許是條件不得滿足,或許是真的上了這個三爺,被的急了,一時想不開,這才做出了如此兩敗俱傷的事。
孟夫人記掛兒子的傷,方才原本想先走了的,忽聽自己兒子被全哥提及,又停下腳步,仔細聽著,等聽清楚,然大怒,沖了上去,厲聲吼道:“你們大房,一個一個,是要流一起置于我兒于死地?我可告訴你們,我兒子堂堂進士出,行得正,坐得端,任你們再怎麼咬,他就是清清白白,我拿我命替他擔保!”
辛夫人盯著又昏迷過去,翻著白眼,手腳不斷搐著的孫子,眼前陣陣發黑,一把攥住近旁的一個婆子,定了定神,慢慢地轉頭,惡狠狠地盯著孟夫人瞧了片刻,突然轉向嘉芙道:“老大媳婦兒!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了!當年右安十六歲時出的那事,無論是老夫人還是你夫婦,心里恐怕都認定了是我干的,那妾的命,也是我害的!”
“我冤啊!當時我還不知道,如今我才想明白了,我是稀里糊涂圖,不但中了離間,我還被人利用,白白擔了個殺人害命的名頭!”
二十年前的往事,一幕一幕地浮現在了腦海之中。
那時候,辛夫人剛剛喪夫,但悲痛也無法抑制下自己對于那個奪走兒子一切的嫡長子的仇恨之心。
就在那種恨意不斷啃嚙心底之時,一天半夜,被邊一個婆子醒,告訴說,方才出來時,竟然看到國公的那個小妾,吊死在了長公子的院子之前。
辛夫人起初十分震驚,立刻要去通報老夫人,那婆子卻又說,必定是長公子見起意,在孝期冒犯了亡父留下的姨娘,否則好端端地,為什麼偏偏要吊死在長公子的院門之前?這事若是傳揚開來,只怕長公子往后敗名裂,這個國公府,將再也沒有他的容之地。
辛夫人就是被這樣一句話,給打了。
的潛意識里,也是不信,那個十六歲的清孤年,會做出這樣的事,小妾的死,以及懸尸在他門外,必定另有原因,但是心里的另一個聲音卻不停地敦促,讓選擇相信了這個說話,于是默認了,當做不知道,第二天,可怕的流言就遍及全府,裴老夫人甚至還來不及住下人的口,這消息就已經傳到了史臺的耳中。
辛夫人轉向了一旁臉微變的孟夫人,眼底泛出,惡狠狠地盯著,朝了過去。
“你這個賤婦!那事不是我做的,這個裴家,除了你,還有誰?只是這麼多年,我一直想不明白,你們好端端的為何要死那個妾?我當時為確保萬無一失,還人去過那小妾的下,衛國公分明沒過,當時卻是失了的。如今我可算是想明白了!定是你那個殺千刀的兒子了那個小妾,興許還是他掐死了,你怕被人知道,毀你兒子前程,你便想出了如此一條毒計,既陷害了我,又陷害了右安,還令我和他母子反目,至今形同陌路!”
辛夫人看向嘉芙,兩行懊悔眼淚,滾滾而下。
“老大家的,我自知我對不住右安,如今我也沒臉求你夫婦諒解,我只恨自己當年太蠢,竟被人看出心思,設下這毒計,誆我鉆了進去。那婆子早就不在了,如今想來,當初便是的了。為了保住自己的兒子,不但害我,還害和毫無瓜葛的右安!你的這個姨母,心腸之歹毒,如今你應當有數了。我方才那些話,字字句句,全是真話,若有半句虛假,我不得好死!”
嘉芙徹底地震驚了。
原本一直以為,當年那個死了衛國公小妾,又設局陷害裴右安的人,就是辛夫人,卻沒有想到,中間竟還有如此一番曲折。
看著孟二夫人。
在的印象里,小的時候,母親曾不止一次地在面前提及,說自己那個嫁了京城國公府的姐姐當年在閨閣中時,是何等的溫細致,二人姐妹深,后來想起,還很懷念。
發生了什麼,一個能讓自己母親回憶了多年的閨中姐妹,變如此一個利熏心,極端自私,罔顧旁人死活的婦人?
孟二夫人突然怪一聲,朝著辛夫人惡狠狠地撲了過去,一邊廝打著,一邊叱罵,面紅耳赤,披頭散發,哪里還有半點朝廷命婦的風范?
“都給我住手!”
嘉芙忍無可忍,厲聲叱道。
孟二夫人打了個哆嗦,停了下來,慢慢地轉過臉,和嘉芙對了片刻,臉漸漸變的蒼白,不斷地搖手:“阿芙,你千萬不要聽的!滿口胡言語,失了心瘋!恨極了我,也恨極了你和右安,到了如今,還在挑撥離間!”
嘉芙不加理會,后退一步,目環顧了一圈在場那兩個夫人的心腹,見個個神如喪考妣,冷冷地道:“今夜之事,僅限于此,待大爺回來,我自會和他說明,該當如何,一切由他定奪。倘若有半句話傳了出去,你們在場的,毋論對錯,全部打死!”
仆婦們慌忙下跪,口稱不敢。
孟二夫人癱坐到了地上,目發直,一不。
“二夫人,三爺不好了——”
外頭忽然傳來一聲張皇呼。孟氏如被針刺,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里喃喃念著“珞兒,娘來了,娘來了——”推開了擋在前頭的人,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嘉芙轉出屋,經過那條道旁,看見裴修祉還醉醺醺地倒在地上,邊上一個小廝在他耳旁不停喚,他卻閉雙目,呼呼大睡,便停了腳步,人端來一盆冷水,朝著他迎頭蓋臉地潑了下去。
裴修祉驚一聲,一下睜開眼睛,彈坐而起,抬頭看見嘉芙站在跟前,眉頭皺,俯視著自己,目冰澄,七分厭惡,三分鄙視,不自慚形穢,竟不敢和對,慢慢地低下了頭。
“裴修祉,你枉為國公之子!但凡你有半點你父的男子氣概,你也不會活如此廢,害人害己!我夫君所經歷的痛難,從小到大,只會比你更多!我勸你一句,與其整日怨天尤人,恨其不公,不如多想想你裴家先祖當年之烈,你為子孫后裔,當如何效行,否則,你死不足惜,但問你有何面,去見你裴家地下的列祖列宗?”
嘉芙說完,轉離去。
裴修祉呆呆地著的背影,渾漉漉地滴著水,坐在那里,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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