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綏一整天都悶悶不樂。

臨了到下班，司機在公司門口等，收了收拾，跟陣風一樣刮進電梯里。

辛芽都沒來得及住……

——

燕沉臨時有事被耽擱了十多分鐘，過來時見辛芽在收拾桌子，大概猜到燕綏已經下班了。他在門口站了會，轉正要走，余掃到桌上那串大奔的鑰匙，問：“燕總下班了？”

辛芽正哼著曲，陡然聽到燕沉的聲音，嚇了一跳：“燕副總。”

燕沉頷首，還在等回答。

辛芽以為燕沉是來查勤的，下意識回答：“燕總是準點下班。”

“不是說沒開車？”燕沉的目落在桌上的鑰匙上，“了司機來接？”

“嗯，回大院了，好像是老爺子回去吃飯。”

燕沉走進來，“車呢？”

“出差回來之前送去保養了，”辛芽聲音變輕，吶吶道：“昨晚回來應該我去接，順便把車給開過去。但下午的時候燕總打電話來讓我下班了直接回家……”這不老實聽話嘛。

燕沉順手拿起桌上的車鑰匙：“車我來開吧。”

辛芽愣了一下，眼看著車鑰匙被燕沉拿走，慌到差點咬舌頭，急忙住就要走的燕沉，磕絆道：“副總，還是我去吧……”

“你不用管了。”燕沉把鑰匙收進袋，似想起什麼，走了兩步又轉看：“最近是結識了什麼人？又是租房子又是找工作的，盡做些打下手的事，人也沒見招進公司來。”

燕沉是燕綏的堂哥，頗燕綏尊敬。

公司里的人一直以為正副兩位老總不合，其實不是的，燕沉和燕綏都是公事公辦的人。在公司，兩位領導人做什麼都被員工盯在眼里，偶有分歧有爭執，各持己見，就是針鋒相對也常有時。

私底下兩人的相，只有辛芽和燕沉的助理見到過。

拋開公司，利益，立場，兩人同框時就像一幅畫，說不出的好。

哪怕這兩年，這種私下的相越來越，辛芽始終記得燕綏對待燕沉的態度。

不敢不回答，辛芽想了想，搪塞道：“是認識了一個朋友，租房就是還個人，沒別的事。”

燕沉知道問也問不出什麼了，不再追問，轉離開。

辛芽撥著燕總花里胡哨的筆筒，愁得眉都打結了……這一個個的，怎麼都上趕著給添堵呢。

——

燕綏到大院時，天剛暗下來，整片天空被暗金的墨掩蓋。

門口掛著的紅燈籠已經亮了起來，把墻壁映得紅彤彤的。

燕綏讓司機吃過飯回來接，下了車，推門進屋。隔得老遠，就看到廚房里蒸騰的熱氣，像屋頂煙囪冒出的白煙。

下大掛上架，沉了一天的心忽然就放晴了。

舅媽正端了小蒸籠出來，抬眼瞟見，連聲招呼：“阿綏來了，快進屋，今天做的全是你吃的。”

燕綏笑著應了聲，進屋挨個人。

郎嘯難得也在，燕綏過他后，他指著旁的空位，示意坐：“剛出差回來？公司忙不忙？男朋友找了沒有？”

又來了……

燕綏心里翻了個白眼，臉上掛著笑，笑盈盈的回答：“去了趟北星，待了快小半個月。下半年有個海外項目，時間，什麼事都趕得慌。”

起，把湯包夾進老爺子的碗里，又給郎嘯夾了個，落筷后回頭張了眼廚房里的舅媽，遛似的丟下一句“我去幫忙”，轉鉆進了廚房。

來回端了兩趟蒸籠，廚房里也沒事了，燕綏只能老老實實地出來吃飯。

“本來以為其琛今天能回來，”小舅媽往碗里夾了個蟹黃湯包，看眉目被熱氣氤氳得約約，嘆道：“集訓完也沒個假期，又開始訓練了。”

燕綏笑了笑，說：“我幫他吃。”

小舅媽也跟著笑起來，看張去咬湯包，提醒：“湯還燙著，你慢點吃。”

燕綏“唔”了聲，齒尖剛咬住湯包，就聽郎譽林問：“你出差前有個晚上回來過？”

燕綏的記好，郎譽林一提就記起來了，垂眼，面無表地扯謊：“沒有啊。”

“沒有？”郎譽林不信，他用筷子輕敲了敲碗沿，語氣厚重：“門口白紙黑字都登記著，還沒有！”

燕綏眼珠子滴溜溜轉了轉，還沒等想到圓回來的借口，忽聽老爺子低了聲音，神兮兮地跟確認：“聽說是傅征把你領進來的，現在滿大院的人都在跟我打聽傅家這小子是不是跟我外孫談對象，你還不老實。”

燕綏角一磕，鮮甜的湯味還未嘗到，先被湯燙了，“嘶”了聲，捂著匆匆去廚房敷冷水。

小舅媽被嚇了一跳，擱了筷子去看。

兩個人一走，飯桌上空下來，郎嘯忽然笑起來，說：“爸你說得是傅征吧，我瞧見那小子第一眼，就覺得他能鎮得住燕綏。”

郎譽林哼笑了聲，不贊同：“燕綏差哪了，還能制不住那小子？”

郎嘯沒接話，他聽著廚房里約傳出的對話聲，微微挑眉：“那打個賭？”

——

一頓飯，燕綏吃得驚心魄。飯后也不敢多留，推公司有事急著理，急吼吼地就走了。

傅征這事，其實沒什麼好瞞的。坦坦的直接承認自己在和他朋友，哪用得著像做賊一樣？氣質全無。

可燕綏下意識的反應卻是遮掩。除了不想讓郎譽林干預，不想被長輩看笑話，還有個原因是……郎其琛的電話。

哪怕直覺和理智都告訴，這事肯定哪里有誤會。但沒確定之前，燕綏實在沒有坦誠的勇氣。就像背面的影，得才能驅散。

沒那個閑工夫慢慢猜，想得煩了就給傅征發了條短信，沒提別的，只是問了問遲宴的況。

不知道是手機沒帶在邊還是沒功夫看，燕綏等了一會，直等得心浮氣躁。

轉頭看著車窗外被遠遠甩在車后的路燈，眼神漸漸失焦前，腦中冒出了一個念頭，“誒”了聲，司機：“叔，前面掉頭。”

報了蘇小曦的地址，讓司機往這開。

十分鐘后，提前在路口下車，步行進了小區。

一路踱到蘇小曦的單元樓，站在樓底下仰頭看了眼蘇小曦的樓層，滿樓燈火，唯獨那層暗著。

蘇小曦不在家。

心里的猜測驗證了大半，燕綏四下觀察了下樓道口，燈照不到的暗堆著一輛廢棄的自行車，燕綏走過去，拍了拍積了一層灰的坐墊，坐上去，慢慢等。

猜得沒錯的話，昨天傅征沒和蘇小曦吃飯，單獨和發小的朋友吃飯？這事他做著肯定不自在。

燕綏昨天不在南辰市，他自然也回絕了蘇小曦。

以對蘇小曦的了解，這人應該夠了父親的擾，無能為力所以才會死死拖住遲宴。遲宴不在，就順勢依附傅征，沒料錯，今天肯定按捺不住聯系過傅征。

朋友圈沒更新，飯點過去那麼久人還不在家，已經不做他想了。

許久沒這麼虛耗過時間，一分一秒都有些難熬。燕綏在指間顛轉了會手機，耐心告罄正要起走人，引擎聲忽然變得清晰，一輛車在單元樓外停下來，把燕綏腳尖那束燈也徹底遮住了。

抬眼，目落在停下來的大切諾基上。

蘇小曦正從副駕下來，反手關上車門，往里走了兩步又折回去，敲了敲車窗。

副駕的車窗降下來，傅征蹙眉，有些不耐煩：“還有什麼事？”

蘇小曦像是被他嚇了一跳，低聲道歉：“對不起，我知道是我給你添麻煩了。”那聲音聽上去，像是剛哭過，還帶著鼻音。

“遲宴……會好的吧？”

沒聽到回答，蘇小曦又是一副泫然泣的表：“我是真的慌了，我同學告訴我遲宴在醫院的時候……”掩，噎著，“我什麼都想不到了，只想親眼確認下……他出任務前還答應我回來跟我求婚的，傅征你知道的，我和遲宴有多不容易。”

傅征仿佛本沒看到蘇小曦哭得梨花帶雨，毫不為所：“等遲宴醒過來，他想見你，我再安排你們見面。”

蘇小曦失魂落魄地點點頭：“那我等你消息。”

傅征頷首，正要說什麼，余掃到樓道口有抹亮一閃而過，像是有人藏在那，他不聲，叮囑蘇小曦：“你現在上樓，我看到你房間燈亮了再走。”

蘇小曦一怔，似是沒想到傅征有這，呆呆地點頭，轉進了樓道口。

燕綏悄悄往里了，屏住呼吸，蘇小曦正低頭眼淚，本沒留意到燕綏。直到的腳步聲一路敲遠，燕綏聽到樓上鐵門開合的聲音，不一會兒，停在單元樓外的那輛大切油門一踩，飛快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