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認真,毫不像是在開玩笑。
燕綏著下的手微僵,轉頭看他。的齒尖輕咬住下,抿出一竊笑,很快又收起,唯獨那雙眼里盛滿笑意,藏都藏不住。
——
二十分鐘后,車駛進城中別墅。
燕沉提前打過招呼,除了在崗亭停留了數秒,并未到阻攔。
這住所是燕沉職一年后置辦的,獨門獨院的二層小別墅,院子里養了只金,平常都由保姆阿姨喂養。
傅征的車剛停在門口,保姆阿姨就殷勤地前來開門:“小綏來了。”
燕沉的別墅,燕綏也就來過幾回。燕沉第一次給保姆阿姨介紹時,的就是小名,燕綏也不聽什麼“燕小姐”“綏小姐”的稱呼,就不拘小節地讓保姆阿姨跟著燕沉一塊。
傅征見僵在座椅里看他,忍著笑,俯替解開安全帶:“這副表看我做什麼?”
“怕我誤會你和燕沉私甚好?”
聽語氣燕綏就知道他沒放在心上,笑瞇瞇道:“你在這里等我,最久半小時,我盡快出來。”
傅征頷首:“我自己會打發時間。”
燕綏這才開門下車。
保姆阿姨就站在大門口,后跟著的是那只胖墩墩的金,搖著尾來嗅。
“還認得你呢。”保姆阿姨笑著把迎進來,遲疑著回頭看了眼車上還未下來的傅征:“你朋友不進來嗎?”
“有點公事要談,談完就走。”燕綏彎腰了金的腦袋,逗了它一會,才問:“燕沉在哪?”
“在書房等你。”保姆阿姨領著進屋,拿了鞋給換:“小綏你自己上去吧,我去廚房給你切點水果。不忙的話多待一會,阿姨做些點心讓你帶回去。”
燕綏客氣地笑了笑,裝作不經意道:“伯母前陣子搬回老宅住了,這里沒來過嗎?”
“來過的,就前兩天,深更半夜過來了一趟,很快又走了。”
前兩天?不就是程媛被傳喚的前晚嗎?
保姆阿姨和程媛接,并不太清楚程媛和燕綏惡的事,自言自語道:“也難怪母子生疏,這天一個地一個的,一年到頭也不了幾次面。”
燕綏跟著進廚房,見小石鍋里煮著東西,嗅著茶香,問:“大伯母回來有一段時間了,都沒跟燕沉見面?”
保姆阿姨知道燕沉和燕綏是堂兄妹,關系要好,也沒防燕綏試探,一五一十道:“剛回來的時候,燕沉讓我回老宅幫過忙,我以為要好一陣子呢,結果待了沒幾天又把我回來了。”
燕綏微微挑眉:“怎麼回事?”
保姆阿姨看了一眼,言又止:“這個不好再仔細說了,燕沉知道了要怪我多的。”
燕綏也不好強人所難,從桌上果盤里抓了一把瓜子,邊磕邊說:“阿姨你別多心,燕沉和我大伯母關系張,我就想做個和事佬。醫生問診不得還對癥下藥啊,我這不是看你在我堂哥邊久,知道得多嘛。”
忽悠起人來眼都不眨,格外真誠。
保姆阿姨對燕綏印象極好,做保姆這一行業多年,不了些輕視。燕綏卻是難得的有禮貌,逢年過節得來串門甚至還記得給帶些禮,當下,不疑有他,道:“多的我也不知道,主人家并不是什麼事都待的,他吩咐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他讓我盯著來老宅的客人,看你大伯母都和誰來往。就是打電話,看到了聽到了都要告訴他。”保姆阿姨嘆了口氣,聲音又低了些:“后來燕沉車禍,雖然不嚴重,但傷筋骨就不是小事。我和你大伯母一起去醫院看他,那天我就回來了。”
“那天在醫院,我去打個水的功夫,回來就見你堂哥臉難看地在和你大伯母吵架。我份不合適,就守在樓梯口,沒上去。”保姆阿姨把煮好的茶倒進燕綏在燕沉家專用的馬克杯里,遞給:“剛燕沉特意讓我給你煮上茶,說你一會就來。”
燕綏接過來,道了謝,端著杯子上樓。
——
胖乎乎的金跟著走了一段,送燕綏到二樓后,又一骨碌地下了樓。
燕綏輕叩了叩書房的房門,應聲而。
燕沉正獨自坐在棋盤前博弈,見進來,手上白子懸在半空落未落:“來了。”
燕綏端著茶坐到他對面,看了眼棋局——看不懂。
從小就優秀,別人會的也學一些,就連象棋都略微通,唯獨這圍棋,除了能玩五子棋以外,一竅不通。
燕沉顯然也意識到這點,手中白子落下,逐個把被包圍其中的黑子撿走。
他那雙眼睛辨不清喜怒,幽深幽深地看了一眼,如能悉的想法,彎一笑:“跟阿姨打聽了什麼?”
這事燕綏就沒想能夠瞞住他,呷了口溫熱的茶,坦誠道:“打聽了些事,不過聽得一知半解,反而更糊涂了。”
燕沉眼也沒抬,沉聲道:“想問什麼?”
他向來沉穩,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燕綏沒從他的表里嗅出什麼,干脆直接問他:“程媛對我做的事,你知道多?”
“我不知道。”他手中黑子落棋盤,抬眼看向燕綏:“在你第一次試探我之前,我什麼都不知道。回來了,我替你防著,看著,生怕再出現兩年前那樣的局面,讓我們之間的關系僵化。”
燕綏第一次試探燕沉,就是燕戩回來隔天,兩人同去老宅接他。還因燕綏的試探,發生了車禍。
那時候他不知道,燕綏相信。
“李捷侵我公寓,在玄關留下皮鞋那天,你是不是預到程媛有所作,所以頻頻留意手機,等阿姨報信?”
“是。”
所以那天他工作忙完后仍在加班,等一起下班后,親自送回去。不料,李捷的目的并不在傷害,而是恐嚇。
燕綏的第一反應也不是求助還未走遠的他,而是傅征。
如果沒有傅征,事態發展未必會變現在這樣。
——
這次,沒等燕綏提問,燕沉自嘲地笑了一聲,說:“到醫院說的第一句話是問我知不知道燕氏是叔叔送給你當聘禮的。”
他仍舊記得當時沸騰,心口滾燙的覺,心河里的水像是被燒干了,枯竭如古井。
“我不知道。”
“我沒有侵占燕氏的念頭,叔母去世后,叔叔讓你接燕氏那刻我就知道它是屬于你的。我心甘愿輔佐你,心甘愿替你掃除障礙,心甘愿為你開疆擴土。沒有一點私心,甚至連和你在一起也不敢奢。”
燕沉遠比同齡的男人心思深沉,他做每一件事之前都深思慮,事的結果他竹于。他和燕綏不止隔著世俗,也隔著一個家族,最深最遠的是燕綏對他的和他的不同,沒有男之。
意識到這點,他就知道,他對燕綏的任何想法都橫不過兩人之間又寬又深的壑。那里常年罡風陣陣,寸草不生。
——
“我讓罷手,也同意了。”落地窗的雨簾下,他的面也被天映得發白,“我答應會取代你為燕氏總裁,我以為我們已經達了默契,李捷失蹤后不久,打電話告訴我,已經很久沒有聯系上李捷,讓我替去警局打聽打聽。”
李捷好吃懶做,整日不務正業。
程媛當時有心瞞他,語氣輕松道:“李捷賭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給他謀了份酒店的工作,結果一直聯系不上他,不知道是不是被警察抓走了。你警局有人,幫忙打聽打聽。”
早年前程媛曾讓他幫忙在造船廠替李捷安排一份工作,燕沉知道程媛對李捷多有幫助,沒多想,便找人查問。
結果大失所驚。
“我告訴,李捷被捕了。”燕沉眸漸深,那雙眼里的沉像是暴風雨來臨前滾的雷云。
他聲音微啞,冷聲道:“也招供了。”
——
燕綏著杯柄的手指用力,低頭,慢慢地喝了口漸漸涼的茶。
那涼意順著的嚨直心底,冷得牙齒打。
——
程媛匆匆趕來,當時他就坐在這個位置,腳邊還窩著那只打瞌睡的金,一字一句問:“你到底對做了什麼!”
那是他的母親,在他面前瑟瑟發抖惶惶不安,最終跟被走了全力氣一般癱坐在椅子上,泣不聲。
知道郎晴祭日那天燕綏一定會去造船廠的,除了燕沉還有程媛。
指使李捷在造船廠找到那艘停靠在孤港沒人看守的燕安號上,伺機把燕綏推下船。怕水,越怕水的人在落水第一時間越容易慌張,嗆水后連救命也不出來。
遠就是繁華的辛家港,無論是午后還是深夜的造船廠,那座孤港偏僻,絕對不會有人注意。
有什麼比燕綏悄無聲息地淹死在海里更簡單的讓消失的辦法?
等幾天后再被人發現,所有人都會覺得是因為養母祭日太過傷心輕生的,再不濟就是失足落水……不會有人懷疑這個大半年沒和見過面的伯母。
可事實是,李捷敗了,被警方抓捕。
程媛在董事會上被燕綏那句“警察已經注意你了”嚇得心驚膽戰,終于崩潰。
——
終于得知真相,燕綏手腳冰涼,松手,把杯子放在桌幾上。
有些發干,眼里深藏戒意,看著他漫不經心地收走棋盤上的黑子,心口勒得發。總有種他收割的,是的錯覺。
“你要是一開始就沒打過燕氏的主意,又為什麼向程媛妥協要和聯手,取代我的位置?”
以燕沉的立場,他若是一直懷有初心,會強勢又不為人所知地解決掉程媛潛藏的危險。他大可以讓程媛遠離南辰市,再無法與燕氏有關的事。
顯然,這個問題一針見,燕沉似被刺痛了一般,倏然抬眼看。
他松手,手中棋子悉數落回棋盤里,毀了他心布好的棋面。
燕沉看著,笑容諷刺:“你真的不知道原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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