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其琛踢拉著拖鞋,把巾挎在肩上進寢室時,熄燈號剛好吹響。
擱好洗,他三兩下爬上上鋪,剛躺好,又探出個腦袋看向睡在他下鋪的路黃昏,低聲音他:“黃昏。”
路黃昏睜眼,猛得看到一個倒垂下來的腦袋嚇得一悚,床板咯吱了一聲,他沒好氣道:“什麼事?”
郎其琛還沒出過海,對什麼都好奇得不得了,眼看著明天就要登上軍艦,心激,沒話找話問:“我看你和胡橋帶那麼多煙,不是不讓嗎,糾察看到了怎麼辦?”
“你懂什麼。”路黃昏笑了聲:“艦艇上的日子不好過啊,你想想,方圓幾百海里只有你一艘船,除了海水還是海水,海面上漂來個垃圾都要拿遠鏡看看。一天二十四小時,扣掉正常的訓練,執勤也有大把時間,不帶點存貨怎麼打發時間。”
胡橋剛躺下,他是南辰市本地土著,平日里對同為土著的郎其琛很是照顧,猜他是好奇軍艦上的日常生活,好脾氣地科普道:“你第一次上軍艦可能會不習慣,起碼要先暈個四五天適應適應。海上沒信號,除非靠岸補給,所以手機大多數就是個擺設的件。”
“你放心,炊事班的手藝不錯,哪怕十天半個月吃不到一口新鮮蔬菜也不會生無可。帶煙是習慣了,還不得悄悄的有點娛樂活啊。”
胡橋說到這,神兮兮地低了聲音:“隊長也帶煙,長得帥就這點好,糾察看他煙都睜只眼閉只眼。”
郎其琛被逗笑,傻樂著躺回去,雙手枕在腦后,著天花板出神。
直到不知被誰了一聲,他啞著嗓子應了聲,就聽路黃昏說:“明天你找個機會問下老大,就問報告什麼時候打。”
郎其琛郁悶:“憑什麼我問啊!”
傅征這麼兇殘,他也很害怕的好嘛!
幾人異口同聲:“誰讓他是你姑父。”
郎其琛:“……”
許是沒聽到他答話,幾人七八舌起來。
路黃昏:“你有保命符,我就不信你大喊一聲姑父,老大會不應。”
胡橋這時候和路黃昏站一線:“保命符沒用你不還有尚方寶劍?就讓你姑姑往老大面前一站,你看老大敢不敢你一手指。”
褚東關:“實在不行,你被老大扔到海里時,我們給你放繩,你拽著游,省力些。”
郎其琛聽不下去了,猛得一個翻,把被子蓋過頭頂,悶在被子里的聲音甕聲甕氣的:“我才不去喂鯊魚。”
——
天一亮,集合,整隊。
軍艦起航的鳴笛聲響起,船只從軍港駛離。
遠在半個城市外的燕綏似有所,批注文件的筆尖一頓,恍然抬眼看向落地窗外海軍部隊所在的方向:“辛芽。”
正給倒水的辛芽一提壺,水聲一停,辦公室里安靜得連窗外呼嘯而過的風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燕綏視線未收回,仍看著海邊,喃喃問:“你有沒有聽到船笛聲?”
“沒、沒有啊。”辛芽順著的目看向落地窗外,映眼底的只有南辰市高低錯落的鋼鐵森林。屏息聽了聽,剛想笑幻聽,視線落在難得惆悵落寞的臉上,忽然就什麼都懂了。
下壺,把水線添至八分滿,正悄悄退出去。
燕綏住:“繼續吧。”
自從燕綏吩咐辛芽微博上有個風吹草都要匯報后,辛芽幾乎每天都能整理出一份列表。小到微博廣告合作,大到約訪。
今天倒是有些不一樣。
——
辛芽:“幾天前,有一艘油在近海口翻覆,大量石油泄。因還在調查事故原因,這幾天討論較多的都是石油泄造的生態影響。”
燕綏頭也沒抬:“然后?”
油傾翻的事聽說了,只不過前兩天正在為利比亞海外建設項目焦頭爛額,除了關注是誰家這麼倒霉意外,并未放在心上。
辛芽見沒什麼反應,小心翼翼看了眼的臉,提醒:“我實習期沒正事干,研究過造船廠的記錄圖冊,這艘油是燕氏造船廠售出的。”
燕綏提筆正要勾出筆鋒的字頓時用力過猛,在紙上劃出長長一道。盯著那壞了一整排書法字跡的黑弧,目幽幽地問:“你剛說什麼?”
“這艘油是燕氏造船廠五年前出售給馬來西亞的,因為是新型號,又僅此一艘,所以你大概不知道。”辛芽瞥了眼燕綏的臉,見驀然黑了臉,瑟瑟發抖:“我怕自己記憶出錯,上午特地跟大燕總求證了下。”
燕綏擰眉:“你繼續往下說。”
“事故原因還在調查,但不知道誰先提起的,質疑好端端的一艘油船怎麼會在近海口翻覆,引起石油泄,把矛頭指向了燕氏造船廠。”辛芽盯得,加之管理著博,網上但凡一點有關燕綏的風聲,或或路人,總有人會來博,以提醒,質疑,告知等方式讓知道。
所以這個風頭剛冒出來,辛芽就看到了。
想了想覺得事可大可小,沒等到日常匯報時間就提前來說了。
燕綏沉思片刻,當機立斷:“你趕給海事局打電話,詢問下最新進展。”
利落地著鼠標搜索油船翻覆的新聞,記住發生事故的坐標,拎起座機話筒快速撥出一串號碼。
辛芽見狀,片刻沒耽擱,立刻出去給海事局打電話。
——
數秒后,電話那端“咔”的一聲輕響,老船長的聲音清晰地過電波傳來:“喂?”
“是我。”
老船長悉燕綏的聲音,聽語氣似有些繃,沒打諢,直接問道:“是不是遇到難事了?”
燕綏劃著聽筒的指尖一頓,忽的低頭笑起來:“真是什麼都瞞不過您。”
“是這樣,我想跟你打聽一個地方。近海口,三江匯流的地方,坐標和定位我現在給你發過去,你跑海多,給我看看這個位置。”
老船長滿口答應了,看到燕綏發來的坐標,在紙上比劃了幾下,頓時了然:“你是不是想問油的事?”
“我那天看見新聞,就覺得那艘船眼,后來仔細回想,想起來這船就是我們廠出去的。當時為了實用,更改了甲板室的設計,我記得清楚,全靠這點辨認。”
老船長心里通,燕綏不說,他也猜到是來問什麼的,不等問,主說道:“那艘船傾覆應該是作不當,船只傾覆的方位正在三江匯流地,海底暗涌多,水流急,浪頭大多藏了險。我們跑船的,每次經過都盡量離得遠遠的。”
燕綏懸著的心頓時放下大半。
掛斷電話后,切換到網頁版的微博,未登錄,進博首頁。
油傾覆是無法預料的意外,于燕沉而言有如天助,能加快他玩弄網絡輿論的步伐,從而提前給燕綏施加力。
但事故原因與造船廠無關,這是無論怎麼引導輿論都會澄清的事實,他不會在這上面花費時間,那他的終極目的到底是什麼?
——
燕綏騰出午休時間,列了個表單,手寫了能猜到的燕沉的下一步計劃。
從已知推測未知,有太多的干擾和未知。看著行云流水般的那幾行字,心頭忽起煩躁,掌心一握,把紙一團擲進紙簍里。
指尖劃著屏幕,落在通話記錄上的“傅征”二字時,鼻尖忽的有些發酸。
一直以來,都沒把程媛當回事,但那是因為燕綏從沒把這個人放在心上。能理智的推算的機,悉的每一步計劃,即使有超出掌控范圍的也能一笑了之。
燕沉卻不同。
他們曾經并肩作戰,在燕綏剛接手燕氏的那段灰暗時里,人生仿佛一下進低谷。失眠,易怒,人前偽裝出運籌帷幄的云淡風輕,人后熬夜惡補資料,用一年的時間去學習別人十年的積累。
那時候陪伴的,是燕沉。
他曾真的別無二心和揮荊斬棘,開疆擴土。那是被接的伙伴,是可以心的。
人一旦用過心,就難以再接背叛。
如今燕沉做的不止是背叛,更是摧毀。
燕綏可以當面給燕沉放狠話,也可以意氣用事地在盛遠前臺拍桌子說有他的場合就退場,但當眼睜睜看著燕沉一步步推進他的計劃,一步步催化著燕氏進危局,還是無法做到以為自己能做到的淡定自若。
這會無比懷念傅長的解方式,他總知道需要什麼。
后悔昨晚沒有回他短信,不然打個電話聽一下聲音也好啊……偏偏鉆了牛角尖,莫名其妙置氣。
承認一句“舍不得,我不想你走”對燕綏而言不難,難的是這些話想說卻不能說。一旦說出口,對傅征而言,就像是上了枷鎖。
他走得越遠,就越不踏實。
——
正出神,辛芽輕叩了叩門扉,:“小燕總。”
燕綏回過神,姿勢不變,收斂起剛才獨時傾倒而出的緒,穩著聲音道:“進來。”
辛芽一蹦三跳跟只兔子一樣蹦進來,笑瞇瞇地把平板遞給:“傅長郵件。”
燕綏的私人郵箱大多公務,大部分時間都由辛芽理。只偶爾有文件傳輸,會自行接管。
此時聽提到傅征,還有片刻回不過神來:“你說誰?”
“傅長啊。”辛芽狐疑地看了一眼,把平板遞到眼前,指著發件人一字一頓道:“你看。”
燕綏接過來,盯著他的名字良久,語氣比辛芽更奇怪:“他今天……出海了啊。”
——
郵件的標題只有一個字——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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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白的背景下,只有一張照片,照片里是他手寫的報告,除了燕綏的份證號空著,其余都填寫完整。
下,看到他的備注:“只差你了。”
沒有任何格式的,他空了幾行,留了一句:“定時郵件,一天一封。善于給朋友制造驚喜大概是我今年唯一及格的項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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