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晨電話打過去, 提示無法接通。

孟澤明白過來，肩膀一聳，“厲坤？”

迎晨比了個噓聲的作，“, 。”

孟澤雙手合十，配合地點頭, “得嘞, 人回來，我給他接風洗塵。”

迎晨這表, 就像丟掉的糖果失而復得的孩子似的，孟澤靜凝兩秒，倏地一笑, “真神奇啊。”

迎晨：“哪里神奇了？”

聽起來，孟澤倒是像在問自己：“這人, 真能一直喜歡另一個人，這麼久都不變嗎？”

迎晨得意，“當然。”

孟澤笑了笑，手掌一揮, “行了，回去吧，外頭冷。”

迎晨拉開車門, 回眸招呼：“孟哥，有空來我家玩。”

孟澤搖搖手，應下來。

等車開走, 沒兩分鐘，他手機便響了。一看來電人，就知道。

孟澤往崗亭走，邊接道：“怎麼著，小曲哥真看上我那妹子了？”

呵氣白霜，幾句玩笑話后，孟澤先幫迎晨給擋了一招，道：“跟你說句實在話，趁早斷了心思，我這妹妹都是要結婚的人了，你呀，沒戲。”

———

次日，迎晨去上班。

今天得趕一份報告，連著推了兩個客戶，這一上午估計都得耗在辦公室了。這個報告帶點兒論文研討的質，難免要引用文獻資料。

迎晨自己之前存了一部分在電腦，打開G盤，找了幾個后，按鼠標的手指，就這麼停住。像是一種直覺，迎晨覺得不對勁。

文檔了一個，再翻到別的文件夾，數是沒，但多了一個復制留下的副本。迎晨也不太確定，這是自己之前手誤沒注意，還是電腦，被人給過？

有人敲門，書進來說：“晨姐，許董讓您去一趟。”

迎晨關了電腦，“好，就來。”

許偉城坐在皮椅里，正低頭點煙，頭也不抬地說：“坐吧。”

迎晨沒，站得筆直。

許偉城也不再勸，打火機丟在桌上，煙霧飛騰。

“迎部長，我佩服你的勇氣和堅持，像你這麼不怕事的，我迄今就見過一個。”

迎晨坦然一笑，“是唐總嗎？”

許偉城欣然，“他那業務水平，無論在哪都是數一數二。哪個圈子都混得開，還能做到片葉不沾。”

“你是他帶出來的，還不錯，學了他的髓。”許偉城不屑一笑，“你想出頭，想堅持原則，但你想過沒有，真要吃了什麼虧，你自己能做到全而退？”

迎晨聽出來話里有話，面冷，未吭聲。

許偉城的國字臉十分正派，橫眉冷目時，尤顯嚴肅。像是占了上風，他雙手重重往桌面一拍——

“不自量力！”

今天的許偉城，算是徹底豁開了這道面子，與迎晨進行了一場極其不愉快的通，或者說是，旁敲側擊的提醒與威脅。

回到自己辦公室，迎晨后腦脹沉，仰頭靠著椅背，閉目許久都沒睜開。

下午四點，迎晨接到一通本地座機號碼。

“喂，您好，請問是迎晨士嗎？”

“我們是市公安局刑的民警，針對福雨礦難，還有一些問題需要與您通核實。”

聽了個大概，迎晨手指一頓，莫名的涼意順著指尖一路蔓延。

———

從公安局出來，天已完全黑。

迎晨拖著一疲憊，開車時都打不起神，差點闖了個紅燈。

到了家，迎晨上樓，去書房。

迎義章坐在藤木椅上，戴著老花鏡，正在看報紙。兩的管卷上去，腳丫泡在木桶里，熱氣蒸騰，地板上有幾滴水漬。

迎晨打了招呼，“爸。”

“哦，回來了？”迎義章移開報紙，看了一眼，“最近很忙？”

“嗯，”迎晨點點頭，邊走近，邊擼袖，然后起一側的長發別在耳朵后，在迎義章跟前蹲下。

迎晨的手往水里探，“水涼了，我給您加點熱的。”

迎義章忙說：“哎，我自個兒來。”

“別。”迎晨按了按父親的肩膀，“我來吧。”

熱水瓶就在腳邊，迎晨加了點，就用手試水溫，“行了，洗吧。”

迎義章的一截管落下來，他自己還沒來得及彎腰，迎晨先一步蹲下，給他把管往上勒，卷了。

雖說是父倆，但畢竟閨大了，親的分倒讓人一時不適應。

迎義章看著面前出挑的兒，心里也覺悵然，他哀聲嘆了口氣。

忽問：“你和厲坤……”

迎晨無神無，蹲在地上，“我倆好著呢。”

迎義章又是一嘆，點了點頭，“都是苦孩子。”

安靜了片刻，迎晨開口：“爸爸，如果我……”

“爸爸同意你們在一起。”

迎晨愣了愣，抬起眼睛。

迎義章眸深，著兒，印象里，這種心平氣和的談話，他們之間能用五個指頭數完。

小時候，為了家庭關系吵。

長大了，為了崔靜淑吵。

了，又出了和厲家這檔子事，外面鬧得不好看，屋里也快掀了天。

八字犯沖，好幾次迎晨都懷疑，自個兒是不是親生的。

“你要喜歡，就去喜歡吧，但別一腦地往上，你是孩子，也不是沒爹疼沒人撐腰的，厲坤那小子要是犯渾，也沒必要順著。他還在警衛排的時候，最怕的就是我這條鞭子。”

迎義章本來是袒心里話，但一想到養了二十幾年的閨跟人走了，到底是不服氣，也不知跟誰較勁兒呢，話茬里的威脅也是極富孩子氣。

迎晨聽笑了。

迎義章也止了聲。

試了試水溫，溫熱。迎晨問：“還泡麼？”

“不了。”

迎晨便起去拿腳巾。擋開迎義章的手，輕聲：“我來。”

然后作極輕，把父親腳上的水珠干，再把拖鞋擺好，讓他穿上。

迎晨今天的話特別，說有心事兒吧，偏又看不出個所以然。迎義章看著忙里忙外，倒水，晾巾，背影纖細，眉眼里難掩倦。

“爸，您早點休息。”

迎晨帶上門的一刻，迎義章忽的喊：“晨晨。”

“嗯？”迎晨眸定定。

對視兩秒，迎義章揮揮手，“沒事，去吧。”

———

冬末清晨，努力撐亮的天從窗簾里進微。

迎晨醒了個大早，一看時間六點剛到。

這一醒，也沒法兒再睡，索起床洗漱。到了樓下，發現崔靜淑更早地在廚房里忙碌上了。

“喲，起這麼早？”崔靜淑意外，趕的，“你等個十五分鐘啊，早餐很快就做好了。”

迎晨未置可否，挪挪子，去院子里待著。

早餐盛，只要在家，全是依著的口味。迎晨吃了點，便放下筷子，起要走。

崔靜淑不敢勸再多吃幾口，只是快速地從廚房里拿了個漂亮的保溫袋出來。

“晨晨，我看你最近臉不好，給你熬了點湯帶去辦公室吧，中午吃飯的時候喝。”崔靜淑說得快，生怕不耐煩。

雙手在半空，迎晨沒有馬上接。

崔靜淑略尷尬，猶豫著該怎麼辦。

“好，謝謝。”

手上一空，被迎晨拎走了。

崔靜淑看著背影，兩秒還沒晃過神，等的甘甜涌上心口，人已出了門。

今天周三，明天，厲坤便要回來了。

人未歸國，這任務就不算結束，通訊設備沒收，暫且聯系不上。

迎晨心里有盼頭，但依舊沒有表現得過度喜悅。

自打過了這個年，能明顯覺出工作上的變化與傾斜。像是有意，原本負責的事項，在逐步減，放權。

就連員工都察覺了出異樣，明白，這是上面，在故意冷落迎晨。

迎晨態度始終，有工作，便做，往好里做。沒事時，看書，看報告，總之也不辜負好時間。

下午下班，迎晨和部門同事說說笑笑，出電梯到門口。

跟大伙兒告別，迎晨低頭從包里掏車鑰匙，鳴笛響的時候，沒當回事。邊掏邊走，找到了才抬起頭。

這一抬，人都愣住。

下班高峰期，人多，車多，整個商業中心跟下餃子的沸水一樣。迎晨目定在某一，腳都不會邁了。

馬路邊，黑吉普，車是剛洗過的，一層不染。

車門那兒倚著的人，短款呢子，同系的子，往那兒一撐，便是名副其實的寬肩窄腰大長。

厲坤一雙劍眉斜飛，氣神倍足。他看著，角噙著氣的笑。

迎晨懵了，覺得自己眼花，還特地了眼睛。

這作把厲坤看樂，一樂，人就站直了，往前走兩步，雙肩打開，手臂抬起，合了一個擁抱。

他對迎晨抬了抬下，倆字：

“過來。”

這闊別已久的語氣直穿耳，喚回了迎晨失掉的混。

開始邁步，起先是小跑，然后包也掉了，懶得撿，直接拔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