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一帆視線徒然變冷，語調冰涼地輕輕“呵”了一聲，在空寂的臥房顯得尤其清晰。

他大步繞過床尾，在墨老爺子急忙撲過來阻止之前，一手奪過床頭柜上相框，攤在掌心反復把玩，頗為玩味地斜睨向窘在一旁的墨老爺子，薄微啟：“我上回進來時，怎麼沒有看見這只相框？”

墨老爺子張了張，撞上了墨一帆淬了寒冰一樣的目，愣愣地閉上。

墨一帆一邊慢條斯理地掏出相框里的照片，一邊語鋒藏刀：“在接到說你快不行了的電話，我心里還存著嘆惋，可當我看到你坐在床上還有氣時，我忽然覺得我還是太容易心了。”

邊說邊把兩人的合照取出來，指尖在墨老爺子邊那位溫微笑的人臉上憐惜地輕了幾下：“為了說服我扶持墨瀾清上位，你不惜使用苦計，營造自己行之將木的假象。怎麼？你真覺得你是皇帝了，還搞輔國大臣這樣可笑的東西出來？現在……”

“嘶啦——”

隨著一聲清脆的撕裂聲，相片從中間一撕為二，一個嚴肅，一個溫，兩人各在一半的相片上，著墨一帆。

墨一帆臉上浮現起罕見外的譏誚：“現在還懂得使用道了。就為了跟我打牌？老爺子，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墨老爺子急得要下床搶回照片，怒氣沖沖朝墨一帆吼著：“好好的相片，你撕它做什麼？！那是我和你媽唯一的合照了！”

墨一帆一甩手，“哐當”一聲，相框砸爛在墨老爺子的拖鞋邊上，嚇得墨老爺子正要下床的腳又了回去。

碎裂的玻璃飛濺了出來，七零八落地躺在地板上，折出床頭燈的亮，刺痛了墨一帆的眼睛。

墨一帆毫無表地抬眼往床上看去：“你也知道那是我媽，你的太太，可你有把當做你的太太嗎？如果你真的有把當作你明正娶娶回來，準備相濡以沫的太太，怎麼會在看到你把三哥領回家時，得抑郁癥自殺？！”

墨老爺子按了按自己的額角，語氣里飽含頹喪和悔意：“我就知道，你一直都在恨我……”

“恨？這件這麼花費氣神的事我怎麼會去做？！”墨一帆鄙夷地俯視著墨老爺子，“在墨家這麼多年，我被你拉出來當活靶子，替你小人的兒子當擋箭牌。之前是幫的兒子墨一志擋箭，現在是幫的孫子墨瀾清擋箭。你以為我都不知道麼？”

墨老爺子沒有想到這其中的關竅，墨一帆會一清二楚。

墨一帆看著墨老爺子臉上的驚詫之，視線愈發冰涼：“不用偽裝父子深了！你也不想想當初我發生的車禍，到底是誰的手筆！為什麼明明是一場人為事故，最后調查的結果卻是意外？這個世界上，只要發生過的事，自然會留下痕跡，即便這個痕跡會被刻意掃除。”

墨老爺子瞳孔，盯著墨一帆，一時無法確認他是真的找到了什麼證據，還是只是詐他一下。

墨一帆欣賞著墨老爺子草木皆兵的樣子，短促地笑了一聲，可這個浮于表面的笑意更令人背脊爬起一層皮疙瘩。

墨一帆：“你就不要再做夢了。對于你的要求，我不可能會答應的。我不不會答應，我還要讓你親眼看著你的墨氏怎麼樣江山易主，你心目中的接班人怎麼樣為我打工，而你卻無能為力。墨氏未來會怎麼樣，你也不需要心，也心不了。就算是你死了，化一抔黃土了，墨氏更跟你沒有關系了！”

聽到墨一帆毫不掩飾地詛咒自己趕快死去，墨老爺子一腥味涌上頭，眼見墨一帆又要離開，撐起床頭大吼了一句：“你再說一句？！”

墨一帆拉開房門：“再說一次，我也是一樣的答案，一個字都不會改變。”

墨老爺子見墨一帆頭都不回地離開，氣得直接把床頭柜上的東西全部掃到地板上，大喊：“給我吳律師過來！”

吳律師是負責墨老爺子囑分配文件的律師。墨老爺子連夜吳律師過來，顯然令還在客廳的墨家人齊齊心頭一跳，不約而同收回正準備離開的步子，紛紛往樓上涌去。

唐心語腳步快速地沖上樓，抓住臉鐵青的墨一帆，擔憂道：“怎麼回事？”

墨一帆扶住唐心語的胳膊，手掌順著的小臂的掌心：“走，我們回家。”

“給我站住！”

墨老爺子扶住門框，站在走廊上對著他們喝道。

墨一，墨一和急匆匆上了樓，被凌冽的墨一帆生生頓住了腳步，一時間狹窄的樓梯口被堵得水泄不通。

墨一苦口婆心地勸道：“一帆，你應該知道的，爸不好，你跟他爭吵什麼呢？”

聽到墨一的口頭禪跑出來，墨一帆更沒有耐心在這里同他們耗費時間了，牽著唐心語的手就要撥開堵在面前的人下樓梯。

墨老爺子在墨一和的攙扶下，重重地拍了一下欄桿：“墨一帆！我說話都不管用是吧？！我還沒有死呢！”

唐心語想回，墨一帆長臂一攬，按住的肩膀，不允許回頭。

墨一帆：“這邊有這麼多人爭著要照顧你，不差我一個。我先帶我太太回去了，爭取早日讓你抱上孫子。”

堵在樓梯口的人面面相覷，有的人從墨一帆不輕不重的話里品味到了一些其他意思。墨一帆這是在說墨老爺子快不行了？

迎著墨一帆居高臨下的目掃視，站在樓梯上的人自行向兩邊靠，讓出了一條道來。墨一帆攬著唐心語緩步下樓，出了老宅，啟車子，揚長而去。

墨老爺子氣得渾都在發抖，只能靠著左邊一個墨一，右邊一個墨一和的攙扶才能勉強站立。他朝著左右兩邊吼道：“傻呆著站在這里干什麼？！我你們去吳律師過來你們耳聾了？！”

唐心語坐在副駕駛座上，側頭留意著墨一帆。墨一帆的臉自出墨家老宅開始，就神平靜，沒有任何一起伏，唯獨握著方向盤的指尖是的。

唐心語抬手握在墨一帆的手上：“我來開吧，你歇會兒？”

墨一帆目視前方，沒有作聲。

車窗外的路燈在飛速地往后退，唐心語能看見昏黃的路燈從車窗外投到墨一帆的臉上，不停地替著明暗，連車的氣氛都跟著郁起來。

唐心語心里揪著跳，聲音放了一些：“老公，你靠邊停吧，我來開。”

墨一帆眼皮了，終于接收到信號似的，打了方向盤在右前方的路邊停下。墨一帆靜默地坐在駕駛座上，兩手搭在方向盤上，手想去掏煙盒，可了個空，才想起自己為了唐心語已經許久沒有煙了。

唐心語將自己的手疊在墨一帆的手上，手指一一穿在墨一帆的指間，仿佛這樣才能讓墨一帆清晰地到自己陪在他的邊。

墨一帆靠著椅背，反手將唐心語纖細的手掌包在掌心，挲著的食指尖，視線卻落在車窗外的遠方出神。

唐心語沒有追著問墨一帆今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安靜乖順地陪著墨一帆發呆。相信墨一帆會在他整理好自己緒的時候，將應該告訴自己的告訴自己。

清涼的夜風從車窗外掠過，讓墨一帆腦海里的煩躁緒慢慢平和下來，他著手掌心的溫度，忽然問道：“你知道我的母親麼？”

墨一帆突如其來的問題，把唐心語問住了。結婚這麼久以來，一直默認墨一帆的母親因病早早去世，正如同外界傳聞的一樣。可今天墨一帆這樣問起，聯系起他和墨老爺子之間的紛爭，唐心語忽然覺得其中或許有些。

墨一帆從外套口袋中掏出了一小張紙張，擱在方向盤上細心平。

唐心語去，應該是從哪里撕下來的小半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個沖著鏡頭溫笑著的優雅人，眉目間與墨一帆有六七層相似。

唐心語心念一，探過去，將下擱在墨一帆的胳膊上：“這位就是媽媽麼？”

墨一帆指尖在照片撕裂的邊緣來回，輕輕地“嗯”了一聲：“我媽是墨老爺子的續弦，墨老爺子與第一任妻子生了墨一和墨一和，第一任妻子病逝后，娶了我媽。在我媽剛生下我時，墨老爺子帶回了十八歲的墨一志，是他在與第一任妻子婚姻期間出軌初人的產。

我媽剛難產完就知道了這個消息，心態不好想不開，產后抑郁癥一直困擾著。在我八歲那年，我媽難忍越來越嚴重的抑郁癥，服用了一大瓶安眠藥后，就再也沒有醒過來了。”

唐心語趴在墨一帆手臂上的指尖微，這是第一次聽到墨一帆提起自己的母親。沒有想到墨一帆的母親是以這樣的方式告別人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