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玦抬頭看看,見只是說得嚴厲,并不是真心罵他,便沖著又是一彎眼,這才拉著娘的手走了。
而在珊娘置著這些事時,這府里的正經主人五老爺五太太竟全都連個面都沒有。好在這會兒正著,倒也暫時不會被人挑了禮數。
看著那幾只“落水狗”被人簇擁進二門,珊娘忍不住手了額,嘆了口氣,這才轉去尋那失蹤了的五太太。
影壁后,到前廳正堂間,是一個小小的庭院。站在庭院中間往四周看了一圈也沒能看到太太,便往那線幽暗的大堂上瞅了一眼。
這一眼,卻是把嚇了一跳。
今兒天,原本線就不好的正廳大堂上此刻更顯幽暗。在這一片幽暗中,珊娘那麼遠遠看去,就只見上首的八仙桌兩旁,正一左一右坐著兩個雕像般一不的人。
走過去,就近一看,卻又是一眨眼。
只見父親正襟危坐在東側的太師椅里,是一臉的嚴肅凝重;五太太則斂袖垂首坐在西側——便是隔著那空曠的大廳,站在門邊上的珊娘都能看到,太太那袖都抖出明顯的水波紋了。
珊娘默默一嘆。這夫妻二人間的僵氣氛,原不想過去的,可太太那模樣太可憐了,何況比起不搭理人的老爺,珊娘覺得膽小的太太更可些。
于是頂著五老爺嚴肅的眼,走進那空無一人的前廳,向著堂上的老爺太太行了個禮,看著老爺道:“老爺什麼時候來的?我都沒注意到。”
老爺沉默了一下,才道:“看你置得不錯,也就沒出聲。”
珊娘暗嘲地笑了笑,又斂袖道:“這會兒暫時也不好問什麼,等哥哥和弟弟都換好了裳,大夫看過了,老爺太太再過去細問緣由吧。”
頓時,不僅太太瑟了一下,老爺也很是明顯地皺起了眉。然后,五老爺很不負責任地道:“你置得就不錯,這件事繼續你管著吧。你兄弟若是誰有了不是,要打要罰,你做主就是。”——得,甩手了!
珊娘忍不住就想拿手指去撐額頭。這父母也太不負責任了……
就在這時,忽然注意到,太太姚氏的手正悄悄按著胃部。前世胃也不太好的抬頭看向姚氏,見額頭都冒了冷汗,忙問道:“太太怎麼了?病了嗎?可是胃痛?”
太太那里尚未答話,就見五老爺忽地站了起來,看著太太皺眉道:“有病你還出來做什麼?!”
珊娘一怔,抬頭看向老爺,一時無語了。
俗話說得好:強扭的瓜不甜。偏那個時代的婚姻大多都是父母之命妁之言,兒基本沒有發言權,所以夫妻間不好,簡直就是件很正常的事。前世時珊娘便是吃著這樣的苦楚,如今看著這連相敬如賓都做不到的五老爺夫婦,更加同。
五太太那里被五老爺這麼兇地問了一句,頓時慌一團,站起,訥訥地抖著個聲音,都聽不清在說什麼。珊娘甚至懷疑,若是五老爺再多說上一個字,五太太能當場就昏過去給他看!
前世時珊娘便總指手畫腳主持公道,如今換了一世,似乎這脾也沒能有多大的改觀,于是這會兒忍不住就跳了出來,一把扶住太太的手臂,又轉著太太邊的丫鬟,“明蘭,翠羽,太太不舒服,快來扶太太回屋歇著。”又揚聲吩咐人,“再去多請個大夫來。”一邊說著,一邊扶著太太出了前廳。
太太姚氏的手心里全是冷汗。珊娘忍不住就帶著譴責回頭看向老爺。
然而,這一眼,卻是打了個愣神兒。這會兒老爺正看著太太的背影,那眼神……
珊娘忽然就覺得,老爺果然是兄弟們的親爹。且不說老爺之前吼太太時的神經大條,簡直就跟那中二哥哥一模一樣;便是如今盯著太太背影的這個落寞小眼神兒,也跟小胖墩的眼神一模一樣——那種“縱你我千萬遍,我待你依舊如初”的纏綿悱惻……
五老爺那里正神復雜地看著五太太,卻不想忽地就跟珊娘回頭看來的眼對在了一。
那一瞬,五老爺頓時就窘了。
而人在發窘時,常常會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于是五老爺以一種不耐煩的口吻又對五太太說道:“你子不好,家里這些七八糟的事你就別管了,好在珊丫頭回來了,就都給吧。”
五太太雖站在那里沒,但珊娘明顯覺到的手臂僵了一下。然后,姚氏低低應了聲“是”,便掙開珊娘的手,扶著明蘭頭也不回地走了。
看著五太太遠去的背影,珊娘一陣發怔——五老爺這是什麼意思?!這是剝奪了五太太管家的權利嗎?!雖說太太也不愿意管事,可自己棄權和被人罷免,那可是兩回事!
不是那不敢發問的五太太,便回頭問著老爺,“老爺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才多大年紀,哪里就管得家了?”
五老爺一皺眉,“你都十四了,怎麼管不得家?難道還要什麼事都勞太太?!太太子原就不好……”
說到這,五老爺忽地一噎,就跟他不小心說錯了什麼話一樣。珊娘還沒明白他到底哪里說錯了,五老爺卻已經惱怒,用力一拍桌子,怒道:“你管,你管著就是,哪來那麼多廢話!”說完,竟拂袖而去。
看著老爺的背影,珊娘又是好一陣眨眼。然后,忽然間,明白了。原來,不是五老爺不喜歡五太太,而是五老爺喜歡五太太,卻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再一次,深刻意識到,五老爺果然不愧是他們兄妹的親爹。且不說那中二哥哥,越是親近之人,說話時口氣就越沖;便是前世的,想要表達關心,也往往是不得要領……歸究底,不過是他們都不懂得該如何正確表達自己而已。
偏五太太又是那樣一個不經嚇的……
獨自站在幽暗的前廳里,珊娘越想越是嘆氣——為了這對父母,也為了前世的自己。
而想著老爺之前說話時的聲氣兒,珊娘更是一陣嘆氣。連都覺得老爺是在指責,又何況太太。敢打賭,這會兒太太鐵定以為,老爺這是不滿已久,以至于竟故意在的面前打的臉!
著額的珊娘卻是沒發現,早就已經發誓不手別人閑事的,這會兒正替那對不靠譜的爹娘著閑心……
而只要一想到爹不僅對太太做下這種蠢事,居然還想替他管家,珊娘頓時就是一陣皺眉——逃出西園,可是奔著游手好閑的日子去的,才不要替這不負責任的爹娘賣命呢!
于是,珊娘一旋擺,轉就追著爹去了后院。
至于那個此刻正在大哥的院子里換著裳的前世夫婿袁長卿……
他誰啊?珊娘表示: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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