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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 第42章 扮個女主人

果然,第二天,林仲海依約來訪。

同來的,還有那魂不散的袁長卿。

以及,同樣魂不散的周崇同學。

還有一個比菟花更纏人的林如稚。

至于那溫潤君子林如亭,卻因著今兒不是沐休而不曾跟著同來。

若只有林仲海帶著他的兩個學生過來,珊娘倒還有理由躲個清閑,可偏偏林如稚也跟著一同來了,于是,心疼五太太不慣見客的五老爺二話不說,就把珊娘推出來做了那接待客的主人。

在府門口接到林如稚父,那丫頭才剛看到珊娘,便一如既往地跑過去抱住珊娘的手臂,沖笑道:“就說我怎麼跟姐姐一見如故呢,我竟是才剛知道,原來咱兩家還是世。”

那邊,侯五老爺早跟林二老爺拍肩打背地招呼了起來。一陣寒暄過后,眾人都還沒有繞過影壁,林仲海就不客氣地對五老爺道:“經年不見,疏儀兄的眼力竟退步了還是怎的?!我才剛回來就聽人說,你花了五千兩銀子買了幅假畫?我這里可是帶了好些畫作來,想要請你幫著品鑒呢。”

五老爺不僅擅畫,也擅鑒畫。

聽了這話,五老爺不擺擺手,嘆道,“快別提了,越說越傷心。”

他那奇怪的語氣,頓時令林先生歪頭看向他,卻是忽然一陣恍然,在臺階上站住,指著他笑道:“不會是……那畫不會是你自己仿的吧?!”

五老爺搖頭苦笑道:“自作孽不可活。原只是跟畫友開的玩笑,不想當晚那畫就被人了去。后來我無意中在一個畫店里看到,就告訴了店家實。那店家倒也實誠,寧愿自己損失也不愿意拿那畫去騙人。我想著終究是我作的孽,倒不好店家損失,就給買了回來。至于說五千兩銀子……”

五老爺高傲地一揚脖兒,“反正我覺得我那畫肯定是值這五千兩的!”

林仲海聽了,不哈哈大笑,拍著五老爺的肩道:“你這脾氣,竟這麼多年都沒變。”

五老爺呵呵一笑,歪頭看著林仲海道:“可要看看那畫?我自認為仿得極為道,且看看仲海兄可能辯出個真偽來。”

說著,也不把林仲海一行人往前廳里引了,竟一轉,直接就想把人往他的書房里帶。

袁長卿和周崇跟著去書房倒也沒什麼,可林如稚這麼個小姑娘也跟著去老爺的院子,就很不合適了。

珊娘默默一嘆,站出來對那“疏于禮儀”的爹笑道:“既然老爺和世伯有事要忙,倒不如我帶著林妹妹去花園里坐坐吧,花園里的海棠花開了呢。”

“好好好,”五老爺正在興頭上,哪顧得上其他,忙不迭地揮揮手,又熱邀請林仲海,“中午就不許走了,我們有好多年都沒見了。”

看著林仲海不拘禮地答應下來,珊娘心里又是默默一嘆。這五老爺上,說留客用飯就留客用飯,也不管家里廚下是否有準備……

不過,這些好像應該是主人的差事,如今正被爹強著扮演主人呢……

想著,又嘆了口氣,心里正籌劃著等一下吩咐三和去廚房看一看,就忽聽得周崇在一旁笑道:“還請疏儀先生和老師見諒,我就不去了。前兩天我有事拜托十三姑娘來著,正好要問一問十三姑娘那件事的進展呢。”

林仲海那里聽了一皺眉,才剛要反對,就聽得袁長卿在一旁輕聲說道:“老師且放心,我會看好小五和阿如的,不會讓他們給十三姑娘添麻煩。”

經由“圣元革新”后,大周的禮教規矩不如前朝那般壁壘森嚴,只要不是孤男或寡,幾個男孩孩湊在一玩耍倒也為世所容——當然,守著老派規矩的人家仍是看不得這樣的作派。才剛林先生猶豫,就是因為他知道,侯府的老太君就是那麼個守舊的人

而只要是孟老太君反對的事,五老爺則堅決給予支持,因笑道:“也是,讓他們幾個孩子自己去玩吧,跟著我們也無趣。”

于是,珊娘再一次被那個爹在背上狠了一刀。

五老爺帶著林仲海走了,珊娘忍了忍,看著林如稚笑道:“上次你來時,說你最近上了紅茶,正好我這里才剛得了些烏龍茶,可要品品?”

周崇笑道:“阿如就是與眾不同,這時節,怎麼也該喝綠茶才是,雨前龍井才是最妙。”

珊娘斜睨他一眼,笑道:“周五爺果然大手筆,真正的龍井,可都是宮里的貢品,我們這樣的平常人家,哪里能見得到。”

說完,便向著眾人做了個請的作,引著眾人往后花園過去。一邊走,一邊過三和,小聲吩咐去安排午膳的事。

卻是不知道,才剛睨向周崇的那一眼,早這花花公子心頭發了

而那冷眼旁觀的袁長卿見了,總是平靜無波的臉上,眉間忍不住就皺起一道微微的隆起。“我們不需要去拜見一下夫人嗎?”他問著珊娘。

珊娘吃驚得差點被一口氣嗆住。再沒想到,袁長卿竟會主開口跟講話。

好在還沒有回答,在侯家五房來去如風的林如稚就已經先開口替答了,“伯母子不好,能不打擾且不打擾吧。”

“正是。”珊娘客氣笑道。

珊娘請著幾人在池塘中間的八風閣里坐了,又看著小丫鬟們上了茶水點心,對那幾位笑道:“我家里地方小,各位且將就一二吧。”

周崇先接著話笑道:“這閣子八風閣?好名字。倒是跟袁老大頗有些淵源呢。”說著,沖著袁長卿一陣眉弄眼。

林如稚好奇問道:“此話怎講?”

“你忘了?”周崇笑道:“袁老大的那四個小廝,各什麼名字?”

珊娘這才想起,袁長卿那四個小廝名字的出,恰正是《淮南子·墬形訓》中的八風。

邊想著,邊下意識地往袁長卿那里看過去。便只見端著茶盞的袁長卿,也從茶盞上抬起眼,那麼平靜淡定地

他的平靜淡定,驀地再次令珊娘一陣悶。于是微抬了下,就那麼不躲不避地迎著他的目看了過去。

意外的是,袁長卿和對視了約三瞬左右,那眼睫忽地一閃,竟首先垂下了睫羽。而更覺驚奇的是,他的耳垂竟微微泛起一層淡淡的

忽的,珊娘腦海里閃過前世時的袁長卿……

那時候,他們才剛新婚。氣方剛的袁長卿和之間,仍于試探磨合之中。那時候,他們也可算是琴瑟和諧的……而每每他之時,他的耳尖,便總會如此,泛著層淡淡的紅暈……

想著前世時夫妻間的那點事,珊娘心頭驀地一,臉頰頓時一片發燙。忙不迭地垂下頭,借著飲茶掩去那份尷尬。

如今回想起來,如果不是后來生了貪念,如果能像五太太那樣,只滿足于守著自己的那一方小天地,也許,前一世的他們也能過得和和……

這麼想著,珊娘忽然就有些傷心。那樣的人生,對于袁長卿來說也許是完的,那是他想要的人生,卻不是想要的……

而,想要的又是什麼?!對面那個男人的寵?!不,自認為自己很堅強,堅強到不需要男人來寵。可當年所求的到底是什麼?!那種生死契闊的深?!野史小說里描繪的那種?!袁長卿這種人,懂得那種東西嗎?向他求這種東西,無異于是緣木求魚!

這麼想著,珊娘再次抬眼看向袁長卿時,忽然就能跟他一樣平靜淡然了。

“……怎麼樣了?”忽然,周崇的聲音在耳旁響了起來。

“什麼?”珊娘一眨眼,回頭看去。

周崇卻懷疑地看看,然后看看對面和珊娘又一次對視后,再次垂下頭去飲著茶的袁長卿,笑道:“十三姑娘才剛在想什麼?都走了神了。”

珊娘平靜笑道:“也沒什麼,只是沒想到老爺會留你們下來用午膳,想著不知道廚房那里準備得如何了而已。”

林如稚一聽就十分抱歉道:“到底還是給你添麻煩了。”又嘆道,“我爹這人吧,也就只在人前裝個剛正嚴謹的模樣,跟他的朋友在一起時,那簡直就是判若兩人。這一點上,竟是我袁師兄最像我爹。”

許是剛才珊娘連著看向袁長卿的兩眼,林如稚覺得有必要替袁長卿的沉默寡言解釋上兩句,便又道:“姐姐別看我袁師兄不開口,那只是跟姐姐不,等了你就知道了,有時候恨不能他別開口的好,一句話能噎死個人的!”

是嗎?珊娘的眉梢一,忽然覺得,也許前世時對于袁長卿來說,一直就只是那不的陌生人,所以竟從沒看過他有不羈的那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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