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純茹咬咬牙，沖口而出——

“終點是南城路的公車！”

馮純茹一開口，程安沐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南城路公站牌，是這輩子記得最清楚的一個公站牌，哪怕后來城市擴建，這個公站臺被取消了，但是自己在夢里還老是會夢到。

夢到公司機告訴自己這是終點站，要下車了，夢到自己站在南城路公站牌下哭著等說會醒自己的媽媽，夢到天黑了歐院長把自己接回孤兒院……

“你到底是誰？”

程安沐的聲音不像平時，有些嘶啞，看著眼前的馮純茹，程安沐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表。

“安沐，我是媽媽啊……”

馮純茹看著程安沐，和剛才的咄咄人不同，語氣里多了一點慈，眼睛有點發紅，眼神也溫了幾分。

好像是怕程安沐不信，馮純茹把帶來的小盒子拿了出來，里面是程安沐小時候的一些東西，很，只有幾件，但程安沐卻在看到那只小小的銀鐲子的時候，整個人像失魂了一樣跌坐回沙發上，視線也變得模糊起來。

“安沐……對不起……媽媽當年是有苦衷的……”

馮純茹拿起其中一張照片，眼神里看不出多余的緒，可能有過幾分愧疚，但也只是一閃而過，沒有停留太久。

“你是早產兒，小時候不是很好，為了照顧你我就把工作辭掉了，后來你爸因為工作的原因離開了，剛開始那幾年他會按時寄生活費回來，但后來他就跟消失了一樣，我們孤兒寡母生活得很不容易，你應該也還記得，你快六歲的時候，我出去找了點事做，你有印象嗎？”

程安沐手里拿著那個小銀鐲，腦子里一團，什麼都想不了，抬頭淚眼婆娑地看了一眼馮純茹，想要把和自己記憶中的那個人重疊在一起。

可是程安沐發現自己怎麼都記不起那個人長什麼樣子了，就好像只活在夢里一樣，知道有這樣一個人，但卻從來沒有記住的臉。

“后來裁員，我又沒有工作了，加上我心臟上查出了問題，不知道還能活多久，我舍不得你跟我一起苦，吃了上頓沒下頓，所以……所以就把你留在了公車上，希有好心人可以收留你，這樣你至能活下去……”

馮純茹編了一個聽起來很有苦衷的理由，想著這樣程安沐應該容易接一點。

以為自己能等來一出認親的人大戲，可程安沐好像完全沒有在聽說這些苦衷，沒有焦距的眼神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樣，只是滿是淚痕的小臉，孤獨又傷，看上去很讓人心疼。

馮純茹拿出紙巾塞到程安沐手里，“不過好在媽媽的選擇是對的，你看你現在，又漂亮又健康，你過得這麼好，媽媽心里也算是有點安了……安沐，你能原諒媽媽嗎？”

程安沐把銀鐲子放回了盒子里，閉著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角都有一點抖，眼淚控制不住地留下來，微微抖的肩膀像是在極力忍著，不讓緒決堤。

程安沐從來沒有想過要去找這個拋棄了自己的人，卻也沒有想到會是在這樣的場合，以這樣的份，告訴自己就是當年那個人。

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太沉重了，重到程安沐沒有勇氣去面對。

程安沐的眼睛再睜開的時候，眼神里比剛才多了一冰冷，“對不起，我不原諒。”

馮純茹一陣錯愕，“安沐，難道你不能理解媽媽的苦衷嗎，媽媽想讓你活下去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媽媽也是不得已啊……”

不知道是心里還殘存著一點點愧疚，還是想要賺取程安沐的同，馮純茹開口時候居然也掉了眼淚。

程安沐用手背了一下眼淚，“那這麼多年呢？這麼多年你還好好的活著，甚至為了阮家的夫人，食無憂，為什麼你從來沒有想過要找我？”

馮純茹的眼神有一閃躲。

“當年是媛媛爸爸出錢給我看病的，后來我嫁進阮家……安沐你也知道京市豪門有多看重名聲，我作為阮罡的妻子，我不能突然多出一個兒來，所以我只能忍著不去找你，但是這麼多年我心里沒有一天不在自責，不在想你！”

“呵，又是所謂的面子，所謂的名譽……”

程安沐苦笑一聲，覺這種苦的味道好像是從心底鉆出來的，“今天我們就當沒有見過吧，你繼續做你的阮夫人，我繼續做我的程安沐，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系。”

程安沐干凈眼淚站起來，連看一眼馮純茹的心都沒有，剛一轉，從背后傳來的聲音就好像在心口上剜了一刀——

“安沐，幫媽媽一個忙，離開他好不好？就當媽媽求你了！”

程安沐的腳像灌了鉛一樣，完全挪不，心里的不可置信讓全痛得想要哭出來。

馮純茹走到程安沐后，拉住程安沐的手，“安沐，媽媽會對你好的，會彌補你這麼多年來的苦，你想要什麼我都答應你，只要你把陸夜白讓給媛媛，好不好？”

“憑什麼？”

程安沐側臉，看著馮純茹的眼神比看一個陌生人還要冷漠，這讓馮純茹心里一驚，想著自己可能有點沖了。

“這麼多年，你終于來認我，就是為了用媽媽份，來要求我把老公讓給你兒？你不覺得不這樣很可笑嗎？”

“安沐……媛媛因為酒會的事已經丟了名聲，如果不能和陸夜白在一起，的這輩子就毀了，以后在京市會再也抬不起頭來的……”

“那我呢？！”

程安沐忍不住質問，“阮晴媛有你，有阮家，從小得到的東西我有過嗎？我一個人長到這麼大，終于遇上一個對我好的人，你就忍心為了所謂的名聲，犧牲掉我一輩子的幸福？！”

程安沐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一點，卻發現看著馮純茹這張臉，心里的驚濤駭浪本無法平息。

“阮晴媛比我大三四歲吧？應該是你的繼，如果你沒認錯兒的話，我是你的親生兒，你為了繼，犧牲親生兒，我該說你偉大呢還是該說你無？”

馮純茹拽著程安沐的手，“不，不是的安沐，你不在這個圈子里，就算你和陸夜白分開了，你也不會到太大的影響，媽媽會給你找一個老實的人，你照樣會過得很幸福，可是媛媛不一樣，安沐，只要你同意，媽媽一定……”

“你閉——！”

程安沐一甩手，馮純茹重心不穩往后退了好幾步，“你不要自稱是我媽，我沒有媽媽，我是孤兒！”

程安沐說完就跑出了咖啡店，這句我是孤兒，幾乎用盡了全的力氣，程安沐覺得頭特別重，不知道是不是被眼淚遮住了視線，總覺得看東西也很模糊。

程安沐轉過咖啡店的轉角，確定不會讓馮純茹看到自己的狼狽了，才靠在墻上大口大口地著氣，想掏出手機給陸夜白打電話，但是手抖得不行，手機才從包里拿出來，一個沒拿穩，就掉到了地上。

程安沐想彎腰去撿，剛一低頭，只覺得一直沖進腦袋里，頭痛得快要裂開，上一點勁都沒有，手想去扶墻，一手被人拉進了懷里。

“安沐？安沐？你沒事吧？”

程安沐覺得自己特別累，喊自己的聲音好像是從天邊傳來的，很小，小到聽不太清。

抱著自己的人是誰程安沐一點都看不清，只有那雙眼睛特別悉。

莫名地讓程安沐想起剛到孤兒院那一兩年，每當自己做噩夢夢到媽媽的時候，醒來床邊都會有他守著，眼神和現在看到的一模一樣，充滿關切和心疼。

現在是噩夢搬到了現實里，沒想到居然能看到這雙眼睛，程安沐心里有幾分安，他從國外回來了嗎？

“安沐別怕，我送你去醫院！”

“小哥哥……”

程安沐皮了，手一垂，閉上了眼睛。

盛躍楠有點吃力地抱著程安沐，蒼白的臉上因為著急都有點漲紅了。

盛躍楠抱起程安沐的時候，渾上下每一塊骨頭，每一塊關節都在疼，果然那些藥的副作用很厲害，但盛躍楠也顧不上這麼多，忍著疼把程安沐抱到路邊，攔了一輛出租，匆匆趕去了醫院。

剛看著護士把程安沐推進急救門診，手機就響了，電話那頭是尤叔慍怒的聲音——

“你在干什麼！你瘋了嗎？！你想害死還是想害死你自己！”

“尤叔，生病了，我送來醫院……”盛躍楠語氣里全是焦急。

“你趕給我從那里離開！”

“可是還沒有離危險，我……”

“沒有可是，我會讓人通知陸夜白的，你最好在Alex的人發現你不見了之前，趕從醫院系消失！”

盛躍楠看了一眼急救室，從嚨里出幾個字，“我知道了……”

京市第一醫院。

“嘶——”

程安沐還沒睜眼，就覺得頭痛得厲害，剛想抬手一，手就被人攔下來了。

“安安，醒了嗎？”

程安沐緩了快一分鐘，等頭不是這麼疼了才睜開眼睛，看到陸夜白的臉，眼淚瞬間就下來了。

“不哭不哭，沒事了沒事了……”

陸夜白有點慌地著程安沐臉上的眼淚，整張俊臉皺在一起，心疼全寫在了臉上，“沒事了，我在，我在……”

程安沐吸了吸鼻子，“大白，現在幾點了？”

“下午四點多。”

陸夜白給程安沐墊了一個枕頭，小心地把扶起來靠著，“不，我讓他們去給你買點吃的來。”

程安沐搖搖頭，眼神有點木然。

陸夜白把程安沐遮住臉的頭發別到了耳后，看著失魂落魄的小模樣有點心疼，醞釀了好久，還是沒有張口。

“大白，能讓我抱一會嗎……”

程安沐紅著眼睛看朝陸夜白，陸夜白心里被揪了一把，坐到床邊把程安沐抱進了懷里。

程安沐的小臉著陸夜白的口，鼻尖是淡淡的青草香味，心跳很有利，溫暖的懷抱讓程安沐特別安心。

“大白，我能哭一會嗎？”

程安沐開口，已經帶了哭腔。

“哭吧——”

陸夜白沒有問任何一句，只是抱著程安沐，在把啜泣變嚎啕大哭的時候，輕輕拍著的背，把抱得更。

年的傷口被赤地掀開，程安沐寧愿永遠找不到媽媽，也不想自己的媽媽是馮純茹。

今天早上的所有話，就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地進程安沐的心臟里，痛得程安沐連呼吸一下就是滿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