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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門之下》 第三十四章

頭頂有月,慘白的一片月

被按著坐在樹下,那突厥始終親自守著,大約以為弱,倒是沒給捆手捆腳。

那幾個男人影子一樣聚過來,聽突厥低低說了一句,又全散去。

只剩下與突厥二人,在這月里相對。

暗暗思索著,到現在沒再聽見過伏廷的聲音,竟要懷疑先前所聞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就算如此,新和秋霜應當也及時去找人了,只要能拖延住,便多出一分勝算。

月影拖曳,漸漸轉淡。

即使很冷,突厥也沒生火,應當是怕引來追兵。

坐在棲遲對面,鐵鉤不偏不倚,鉤尖對著腳踝。

棲遲撐著神,等著睡去。

但見如此防范,恐怕一也會引來下手,只能耐心等著時機。

不知多久,兩腳都已僵住,悄悄看一眼頭頂,月已經去了。

也許再過兩個時辰天就要亮了。

暗暗想:府中也許已經作一團了,阿硯必然擔心壞了。

忽的前人影一

突厥拔地而起。

一驚,看著那影。

突厥扯著起來,左右走了幾步,口中低低說了句什麼,如同低罵。

棲遲忽而想起來,之前出去的那幾個男人,到現在一個也沒回來。

罵完了,突厥又低吼一聲,如同發狂一般。

棲遲頸上一涼,又被手中鐵鉤抵住了,只聽見又急又快地說了幾句,鐵鉤在頸邊比了又比。

好幾次,棲遲懷疑下一刻便要鉤下去,不知為何,卻又忍住了。

“你是他什麼人?”忽來一句,突厥威脅著問。

棲遲才發現是會說漢話的。

,有一會兒才回:“哪個他?”

“姓伏的!”

“我不認識什麼姓伏的,”低低說:“我只不過一介商戶罷了。”

突厥咬牙切齒:“最好是真的,若非見你還有點用……”冷笑一聲,沒說下去。

棲遲說:“我自然有用,北地正興民生,扶持商戶,我家纏萬貫,頗重視。你若殺了我,只會如我等這般富戶愈發近安北都護府,以后皆對都護府大力出資支持,對你們又有什麼好。”

昏暗里,突厥似被說住了,罵了句突厥語。

棲遲不再多說,說多了也怕刺激了

突厥了兩口氣,又朝左右看了一眼,終于接了等不到同伴回來的事實了,不再久留,揪住便往前走。

棲遲抵不過力氣,被拽著,跌跌撞撞,再下去,已不知在何

等察覺到一青白時,才發現天已泛出魚肚白。

突厥扯著進了一片茂的枯樹林。

雜草叢生,碎石遍地,一棵一棵的樹禿禿的還未長出新葉,在這天里猶如嶙峋斑駁的怪。

突厥停住了,里冒出一句,似是又罵了一句。

棲遲猜是迷路了。

自己也迷路了。

沒來由地想起上次遇險。

問伏廷,迷路了該如何?

他說跟著他。

心說,他在哪,該怎麼跟。

忽而一聲,自外傳來。

突厥頓時又將了。

是伏廷的聲音。

棲遲眼睛,依然分不清他所在。

心卻漸漸扯了。

……

伏廷倚在樹后,左右都已包抄而至。

他沉著雙眼,盯著林中若若現的影,將刀輕輕收腰后鞘中。

上面還沾著,是其他幾個探子的

等到今日才等到這幾條魚再網,但原定的安排卻被打了。

因為棲遲被挾持,他不得不耐著子慢慢來。

羅小義在另一邊樹后,悄悄看他一眼,只看到他沉凝的側臉。

心想他三哥實在沉得住氣,簡直是布了陣似的在與這群突厥狗周旋。

天上又亮了一分時,棲遲已經覺到突厥拿鉤子的手松了一分。

剛猜是疲憊到松懈了,又陡然拿了。

口中低低說了句突厥語,竟還冷笑了一聲。

意識到無法再耗下去了,拖著棲遲不管不顧地往一個方向走。

棲遲一夜水米未進,口干舌燥,已有些沒力氣了。

突厥也沒好到哪里去,走了沒幾步就開始氣。

不明白,為何每次瀚海府都會被追捕,那姓伏的究竟有什麼本事,次次都能防得如此嚴

遲早,遲早要將他置于死地。

時有時無的腳步聲跟著。

突厥息漸,挾著棲遲一路回避,越走越深。

忽覺四下無聲,已經走到一片空曠地里。

意識到時已經晚了,破空一聲呼嘯。

霍然飛來一箭。

棲遲只覺耳側似掠過了一道風,甚至過了的鬢發。

接著,又是一箭,中了頸邊持鐵鉤的手臂。

上一輕,突厥地倒了下去,連聲音都沒發出。

幾乎立即就朝前跑了出去。

沒幾步,有人大步而至,一把抓住了

棲遲一眼看到他的臉,下意識就抓住了他袖。

伏廷一手持弓,一手拉住,掃一眼地上的突厥,說:“走。”

跟著他,直到出了林外,才停下。

“不是你不要出府?”他沉聲問。

棲遲一時無話可說,總不能說是出來做買賣的,只好抿了抿,輕輕說:“我錯了。”

伏廷看鬢發已臟污,一張臉發著白,也說不出什麼責怪的話來,抓著的手太,至此才松了些。

棲遲手一下鬢發,看他一眼:“方才你的箭差半寸,我就死了。”

“有我在你死不了。”他拉著,往前又走了一段,看見了他的馬。

他扔下弓,從馬腹下出一只水囊遞給

棲遲接過來,擰開喝了兩口,才算好了一些。

伏廷將水囊拿過去,拖著站到馬鞍前,兩眼盯著:“你知不知道那些是什麼人?”

咽下口中水,點了下頭:“知道,那個傷了你的突厥。”

他問:“你不害怕?”

“我說過,我會習以為常。”

伏廷記了起來,曾在冰湖邊,說過。

棲遲嗅到他約的腥味,又看到他馬上兵齊備,似是早就準備好的:“你早就等著了?”

他沒作聲,就是默認了。

心說還以為是特地來救的,原來是剛好遇上罷了。

“若我再出事,你會不會特地來救我?”

伏廷不皺了下眉:“你很想出事?”

棲遲心說不想。

看了看他臉,又問:“你怎會突厥語?”

“為了防敵。”他站直一些,看兩眼,忽而察覺到是想借著說話盡快回緩。

“那你昨日最后,與那突厥說了什麼?”棲遲又問一句。

記得這句話后,突厥就改了主意,帶上潛逃了。

伏廷漆黑的眼一:“一句威脅罷了。”

他轉頭,去看林中的人有沒有出來。

回想著當時他說的話,的確只是一句威脅罷了。

他說的是:你敢一下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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