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羅小義說了些什麼, 棲遲都沒怎麼聽。
全然就是順著他的話在接罷了。
伏廷軍服整好了, 朝看了過來。
看了一眼,又去看羅小義:“還有事?”
羅小義忽而覺得這一眼不善, 好似嫌他妨礙了他們似的。
他方才就覺得他三哥和嫂嫂有些不對勁,可也說不上來哪里不對勁,一個整著軍服, 一個紅著臉,卻又不像是吵了架的樣子。
他嘿嘿笑一聲:“我們方才是不是打攪到三哥與嫂嫂了?”
聽到這話, 棲遲臉上更熱,只是還能著,鎮定地一笑:“沒有的事。”
羅小義拉一下李硯, 解釋:“只不過世子一回來就要來見嫂嫂,我才跟著過來的罷了,可不是有心打擾。”
被賣了的李硯聽到姑父那麼問, 雖不明緣由, 還是怕他不悅,忙說:“我沒什麼事了, 這便回院里去了。”
說完又看棲遲:“姑姑,我回去了。”
“嗯。”棲遲仍回得心不在焉。
羅小義走之前問一句:“三哥與嫂嫂也還沒用飯吧, 可要吩咐了一起?”
棲遲誰也沒看, 低低說:“不了, 我在房中用。”
伏廷說:“你去吃你的。”
羅小義聽他三哥這麼說,又是在趕人的架勢了,趕走人:“我還是與世子一同吃吧。”
說完拽一下李硯, 一起走了。
伏廷這才轉過,面朝向棲遲:“你不累?”
棲遲乍聽到這句,臉上剛退下的熱度又要起來了,接著又聽他說:“跟出來做什麼。”
不看他一眼,他眼里沉黑,偏偏臉整肅。
眼移開,口中輕輕說:“我沒說錯,你這人,果然還是壞的。”
伏廷看著,聲沉沉的:“就因為在白日?”
臉又紅了,眼勾在他上,不做聲。
他被眼勾著,腳一,忽而走近一步,低頭說:“不是說了,這事我說了算。”
棲遲眼輕輕一轉,低語:“你就是這般做大都護的?”
伏廷并不在意這點反擊,頷首:“不錯,這北地八府十四州都是我說了算,你也一樣。”
想著今日何止是丟了一回的縣主儀態,臉上的紅褪了又起,差點又要說一句“莽夫”。
對上他黑定定的眼,又忍住了。
伏廷這才又問一遍:“出來做什麼?”
說:“想喚人來備湯沐浴。”
他抿,忍了笑,是因為知道原因。
方才,上出了汗。
那一幅汗津津弱無骨的樣子似還印在眼里,他一下脖子,停了回味,絕不會說出來。
想起的侍還沒回來,他才說:“喚兩個婢來安排。”
棲遲喚了一聲“來人”,轉進了房。
伏廷看著進去的,不妨礙,先去書房。
……
羅小義吃了個飯,又教了李硯一番,就時候不早了。
聽一個下人說他三哥人在書房,他這回才總算放心地過去找人。
門一推開,卻見伏廷正從屏風后出來,上套著服,似是剛洗過子的樣子,他嘖一句:“三哥大白日的怎麼如此講究。”
伏廷上穿著便服,將袍一掖,系著腰帶說:“又有什麼事?”
羅小義說:“先前不好妨礙三哥與嫂嫂,我沒直說。”
伏廷說:“廢話,直說。”
他這才笑著說:“是好事,我自軍中回來時特地去過問了一下胡部買賣的事,其他鋪子都還沒有靜,唯有魚形商號那家已著手做了,這不就想來告訴三哥一聲。”
伏廷看著他:“他們作這麼快?”
“是啊,我也驚奇,因此才特地來與三哥說的。”羅小義慨:“這牛羊牲畜畢竟是活,要找貨源,要安排人手,還要規劃好運送的商路,哪一項不需要費時費錢的。這才多久,仆固部可才剛走呢,那家商號便已進展得這麼快,我只能說,可真他娘的財大氣,否則哪有這本事!”
他語氣里全是羨慕。
伏廷一只手折著袖口,又想起那日議價,那柜上的說他們商號到底有多家鋪子都不清楚。
“同樣都是做買賣,為何他們家總是格外盡心?”他忽而問。
羅小義被他問的一愣,撓兩下鼻子,想了想說:“這家向來是盡心的,料想正如仆固部所言,是仁義之商。”
伏廷思索一瞬,說:“隨我出去一趟。”
羅小義也不知他忽而怎麼了,趕跟上他。
……
新和秋霜回來時,天將晚。
棲遲在胡椅上坐著,換了裳,在飲茶湯。
屋中一直沒開窗,氣息一直沒散出去,最多的是沐浴熱湯的香氣,約的,是其他的氣味。
棲遲覺得那是伏廷上的氣味。
在他軍服上聞到過不止一回,被他抱著時聞得最清楚,不難聞,很獨特,大約是專屬于這北地男人的氣息。
“家主。”秋霜近前,小聲在耳邊說了一番有關胡部買賣的事。
和秋霜回來前順帶去幾個鋪中走了一趟,得知進展順利,便趕回來了。
棲遲凝神,聽完后,點點頭。
是特地吩咐要越快越好的,手下才能辦得如此迅速。
新在旁,一面點燈一面道:“大都護和羅將軍似是一同出去了,也不知是去做什麼了。”
棲遲聞言,放下茶盞,起坐去榻上,招一下手:“拿新賬來,趁他不在,我看一會兒。”
幾乎一整日都被伏廷弄得心不在焉的,想找些事做。
新去為取了來。
拿了,又道:“去外面守著。”
新和秋霜一并退了出去。
一直守到快夜了,秋霜忍不住推一下新,小聲提醒:莫家主看了,大都護一直不回,就不休息了不?
新進了房,卻見家主已經倚在榻上睡著了,悄悄拿下手中賬冊,仔細收了起來。
正要回頭來醒,外面傳出秋霜喚大都護的聲音。
忙垂手退了出去。
伏廷出去一趟,到現在才回。
進了門,就見棲遲倚在榻上。
他剛在想這麼晚了竟還沒睡,是力太好了,走近了才發現原來已是睡著了。
他看了眼床,又看了眼。
睡覺一向安分,一不,燈火里長睫輕掩,安寧得有些不真實。
他手一,才察覺還拿著馬鞭,放了下來,走近,俯,一只手臂去頸下,一只手臂進膝彎。
對他而言,棲遲很輕,抱在懷里,輕輕松松。
走去床沿,踩著地上的絨毯,腳步無聲。
棲遲卻忽而醒了。
先看見男人的膛,他穿著簡單的月白胡,不是什麼細綢錦緞的,也有些舊了,認出來,這是他的便服。
再看見男人剛毅的下,往上是他的臉。
睡迷糊的思緒回來了,才意識到他正抱著,接著想起自己先前在看賬,掃一眼榻上,又掃一眼房門,見已合上,料想是新秋霜都安排妥當了,才算放了心。
眼睛又看向伏廷,一眼先看到他的。
他的很薄,慣常的抿一線。
就在幾個時辰前,這雙還落在上,出了一的汗。
只不過依舊沒親。
已到床邊,伏廷放下,才看見已醒了。
他抿著,要站直。
襟忽而被拉了一下。
他垂眼看:“沒睡醒?”
“醒了。”嗓子未清,聲有些啞,沒來由地問了句:“你親過別的人麼?”
伏廷說:“什麼?”
棲遲對他這語氣不陌生,知道他已有些不悅了,眼輕,緩緩說:“聽說你是北地人惦記的郎,我才這般問的。”
他鼻間出氣地笑了一聲:“我不曾聽說過這些。”
北地這麼多事,每一年都是在困苦艱辛中掙扎過來的,他還有閑管自己是不是別的人惦記的郎?
只要突厥別惦記著他就是好事了。
棲遲說:“你本就沒回答我。”
這沒來由的一問,完全是想到就問了,其實問完自己也有些詫異。
以為他不會回答了,轉頭拉開被衾。
伏廷直起,看著低垂的眉眼,目掃過上,只當還沒完全清醒。
他說:“沒有。”
棲遲轉頭看他。
他被盯著,又說一遍:“沒有,只有你。”
棲遲被“只有你”那三個字給撞進了心里,愣了一下,連方才在問什麼都忘了。
伏廷看了看模樣,走去屏風后,抄著盆中的涼水洗手。
他沒親過別的人,除了李棲遲。
※
仆固部走后,都護府便恢復如常,又是安安靜靜的了。
一大早,棲遲醒了,還以為已經很早了,轉頭卻見旁已經無人。
坐起,新進來伺候了。
“大都護剛剛出府了。”不等家主詢問就開了口,一面過來伺候穿。
“又要軍中?”棲遲問。
羅小義昨日還說仆固部走了,就可以好好歇上一陣子了,怎麼他又忙起來了。
“不知,只看見羅將軍在外等著。”
棲遲想起來,昨日他們就一起出去過,可能是真的有什麼事吧,沒再問了。
……
伏廷走在府門外,上軍服齊整,腰上掛著佩刀。
羅小義牽著馬走到他邊來:“三哥,不是你歇一陣子,怎麼又忙上了。”
伏廷拿了韁繩,站在馬前:“北地這麼多事,你替我干?”
“那你昨日還認了我的話。”
伏廷認他的話不是說自己,是說棲遲,仆固部走了,可以歇著了。
他還有北地一個大攤子,如何歇的了。
他翻上馬,問:“讓你做的事如何了?”
羅小義道:“按你說的,我留心著那商號了,真是沒話說,辦事太利索了,就這一晚,我再去過問,又是一番進展,料想不用多久胡部就能與他們易了。”
昨日他跟著他三哥在城中轉了一圈,到夜才回,將城中那家魚形商號的鋪子幾乎都看了一遍。
他三哥他留心一下買賣的事,他便很上心的照做了。
他又道:“這家不僅有錢還辦事快,聽聞他們家在北地又多出許多鋪子,又如此仁義,以后說不定還會再幫咱們的。”
伏廷忽而看他:“你剛才說什麼?”
羅小義一愣:“三哥問什麼?”
“你說他們家忽而在北地多出了許多鋪子?”
羅小義點頭:“是,是三哥我留心,我才察覺的。”
伏廷問:“何時的事?”
羅小義想了想:“約莫就是我們自皋蘭州回來之后,簡直如雨后春筍一般,不止瀚海府,下面各地也都多了許多。”
伏廷想著昨日見的那一家一家的鋪子,不是尋常散漫的買賣,是一家連一的大商號,各有分管,井然有序。
他沉思良久,翻上馬:“替我傳份文書過去。”
羅小義跟著上了馬背,問他:“傳什麼?”
他說:“我要見他們東家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