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啞然失笑,這孩子現在的神跟他三歲那年控訴我不讓他吃糖的樣子真的沒有什麼區別,我故意逗他:“那真的不喜歡你怎麼辦啊?”
長思終于想起自己大小也是個太子了:“不管,反正賜婚的圣旨已經下了,非得嫁給我不可!要是不喜歡我也沒關系,還小嘛,十六歲的小姑娘家哪里知道喜不喜歡的,我好好寵著,寵十年,二十年!就不信不喜歡我!”
十年,二十年?君王的,真的能走過這麼長的麼?我這樣想,就對他說:“你要記住你今日的話,若是你來日不喜歡了,為著今日的話也不許糟踐,不然休要說是我兒子。”
皇上和太子催得急,禮部選了吉日,籌備長思婚禮的一事就把宮里累得人仰馬翻,這邊事還沒弄完,皇上就下旨,為長憶選了韓將軍的長子為駙馬。
皇上到底是皇上,溫丞相德高重,畢竟老了,子侄雖也在朝為,卻有些平庸,待他老人家一朝故,溫家也就不過如此,韓將軍卻正當壯年,長子也很出,把韓小將軍配給長憶,于國于都算得上妥帖。
小五和長思得知好兄弟要娶自己的妹妹,聯手把人家打了一頓,然后來求我讓他們見見面,據說他們兄弟兩個在未來妹夫跟前把妹子吹得像個九重天下凡的仙,韓小將軍為此夜不能寐,若是不見長憶一眼只怕等不到大婚之日,就要害相思病晚期。我回頭一看長憶,人家正拉著王婕妤的袖子撒:“王娘娘,你的小可想吃八寶鴨子蟹灌湯包......”
我小名:“樂樂,皇上給你指的駙馬你想見嗎?”
長憶的回答很優秀:“可以吃完再見嗎?”
我:“......來,樂樂,你告訴阿娘,你要是能自己選駙馬,你會不會選韓小將軍這樣的?”
長憶:“當然不會啊!我喜歡的男子是武二郎!三姐姐說了武二郎會打老虎!是世上最英武的男子!”
特麼嘉樂跟阿瑾孩子都生了三四個了還給長憶講什麼武二郎!
長思:“韓小將軍雖不是武二郎,不過他功夫好得很,也是十分英武過人的!”
在妹夫跟前夸妹妹,在妹妹跟前夸妹夫,長思簡直是人間活月老,當太子真是浪費人才,應該去當婆才對。
到底不忍見我的孩子兩眼一抹黑傻乎乎的就了別人的妻子,還是安排兩個孩子見了一面,我表面上非常淡定,但實際上,宮里頭一次相親,怎麼能淡定下來!帶著瓜子拉上溫貴妃德妃宋昭儀王婕妤一群小伙伴地聽墻角。
韓小將軍的確是宇軒昂,英姿颯爽,見到長憶就紅了臉,跟面對面坐著,過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開口:“那個,公主,臣韓卓現年二十四家世清白有房有馬尚未婚配不納妾不嫖娼是您擇偶的最佳選擇!”
這個開場白一定是小五那個混蛋教給他的!!!!
長憶顯然覺得這個人很好玩,笑得眉眼彎彎,問道:“我哥哥說你武藝很好,比武二郎還好,是真的嗎?”
韓卓:“......額,沒比過不知道,不過臣自小練武,至今除了三公主的駙馬羽林軍中郎將江大人與臣打了個平手以外,還未曾輸過旁人。”
長憶歪著腦袋想了一下,估計在想阿瑾的功夫怎麼樣,可阿瑾在嘉樂跟前溫得好似一只老母,天天張嘉樂冷了熱了了累了,不說長憶,我們也很難想起他有什麼英雄事跡,長憶想了半天,問道:“那你能打老虎嗎?景岡上那種吊睛白額大老虎。”
說完還補充一句:“吃人的那個老虎。”
要不是沒有證據,我懷疑長憶是在故意嚇跑相親對象,好達到繼續在宮里蹭吃蹭喝的目的。
“臣沒打過老虎,不過臣打過狼,一群狼,它們也吃人的”,韓卓說得非常誠懇:“以后有機會可以試著打個老虎送給公主。”
長憶高興得眼睛都亮了,蹦蹦跳跳跑到韓卓跟前:“你要帶著我去呀好不好。”
好啊,讓他帶你去,天南地北,塞外江南,你們都去走一走,去走一走啊!
兩個孩子的婚事在同一年辦,把我著實累得夠嗆,然而看著他們兄妹兩個一個傻兮兮另一個還是傻兮兮地咧著笑,我想趁早辦了趁早好,再不辦他們不傻我都得瘋掉。
六月初九,長思迎娶宣平侯趙婉為太子妃,我與溫貴妃痛飲數杯,溫貴妃嘆道:“再料不到你們有這樣的緣分。”
第二日,長思把他的小太子妃牽在手里,前往永安宮拜見皇上和我。
那個小姑娘,那個小姑娘.......
許多年前,大家都還在都還年輕的時節,淑妃娘娘總說我和先皇后年輕的時候很像,不是模樣像,是子像,先皇后也說像,我就一直在想先皇后當年該是個什麼樣子,卻原來是這個樣子。
長得好看是不必說的,真真山眉水眼,娉婷裊娜,更難得的是渾上下那子無憂無慮不識人間愁滋味的神,角眼睛都帶著笑,瞧上一眼覺得天都亮了好些。
原來我當年也有過這樣的神麼......而我如今卻時常像我認得的先皇后那樣,微微蹙著眉。
皇上抖著站了起來,聲音都哆哆嗦嗦,問堂下與我兒十指纏的小姑娘:“你是誰?”
太子妃大約知道些什麼,直視著皇上一字一頓答:“兒臣是皇上為太子賜婚的太子妃。”
皇上就這麼病了。
太醫說是邪風,而我知道他是心病,無藥可治的那種。
九月初三長憶出嫁的時候,皇上撐著病并肩與我立在宮墻上,看著的車駕漸行漸遠,遠去了這座困了我也困了他一生的牢籠。
我扶著他,他咳得厲害,替我把鬢發掖好,他說:
“這些年,多謝你了。”
這年年底,皇上命太子監國,他本來說讓太子納兩個良娣的,自打那日見過太子妃后就不說了,過了年,他想起他還有一個兒,就把康樂指給溫丞相的次孫。
溫貴妃對康樂說,溫家也沒什麼值得稱道的,除了親爹,下面的兒孫平庸得很,不過呢——
“溫家祖訓,男子若是敢嫖娼狎婢,有了嫡子還納妾,做妻子的可以把他打斷以免繼續惹事為害家族。”
……好優秀的祖訓!
怪不得溫貴妃一進宮就瞧不上皇上,不僅因為皇上無力欣賞刺繡藝,還因為皇上渣這樣,在溫家早就被打斷兩條了!
康樂嫁的匆匆忙忙,好在溫家公子溫和,康樂又是理家掌事一把好手,夫妻兩個甚是相得。
太子妃婉婉真的是很乖很乖的小可,不曾說話先帶笑,不到幾天就跟我很親了,每日過來幫我理宮務,諸事打理得也很妥帖。不過這個孩子一說起長思就臉紅,一說起長思就臉紅,搞得我們都不好意思再開他們的玩笑了。跟老四媳婦站在一起,一個甜一個傻乎乎,都是十分招人疼的好孩子,我終于可以每天跟德妃一起向溫貴妃炫耀我們婆媳一家親了。
長思監國,畢竟過了年也只有二十歲,理朝政還稍顯吃力,小四就幫著他,連長念也能幫他哥哥做些事。只有倒霉孩子小五生事,長思倒是想他幫忙,他去刑部跟個案子,小五理解去刑部跟人喝酒,活活把刑部上到侍郎下到大牢里的人犯都喝得淚流滿面,刑部尚書對太子表示若是再不把你哥帶走我就自己走。
小五從刑部回來以后,為了給兄弟分憂,每天在書房敲盤子唱蓮花落,據說這是他跟城西一個老乞丐學的,京都蓮花落再沒人唱得比他好。
我把這些事當笑話講給皇上聽,他笑著罵“這些個混小子”,可笑著笑著卻嘆息道:“朕的兒子比朕有福氣。”
他不知在想什麼,眼神深邃悠遠,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起了他腥風雨的年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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