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那晚在于好房間坐了很久,馮彥芝一邊抹眼淚,一邊跟于國洋說,不鬧了,有這時間多關心關心孩子吧,你們家這趟渾水,我不想摻,以后老太那邊怎麼著怎麼著,至在孩子面前,別提這些事兒了。
于好出來后就跟著韓教授,在無數次的治療失敗后,甚至曾經站在頂層想一了百了的時候,都沒現在這麼絕過!這種絕莫過于被命運扼住了嚨,無法呼吸,不上氣,腔積滿的郁氣幾乎要讓窒息。
其實在云南的時候,病癥復發,沈希元臨走時無意間的一句話,點醒了,“我覺得你應該面對,而不是躲避,你不可能躲一輩子的,難道你一輩子就要被這事兒反反復復折磨?”
想著面對。
后來回了北京,找了私家偵探調查,才知道,小姑姑跟那男人當初本就沒有離開北京!這幾年仍是在這座城市生活。
當時氣瘋了!大腦不可控制地崩出某個想法,甚至還買了刀,藏在廁所的水馬桶里。
晚上躺在病床上,天人戰。
腦子里混響著兩個聲音,步步。
一個勸放下屠刀立地佛,一個在腦子里冷靜地分析拋尸地點。
最后叮咚,腦子里崩出一張臉。
“陸懷征呢?你的陸懷征怎麼辦?”
黑黑的那小人卻頻頻導,聲音如鬼魅在耳邊渦旋:“他說算了!他跟你說算了!忘了嗎?!你是傻嗎!他已經不要你了!他說他不要你了!你住院這麼多天他來看過你嗎?!”
結果當天晚上,陸懷征就來了。
那時沒察覺,是韓教授來看時說的,于好想說,那就等等吧,在等幾天。
那幾天恍恍惚惚,每天坐到夜里兩點,可總也等不到他,他永遠在睡著之后才出現。
直到那晚,被逮個正著。
他抱了一整晚,答應以后會每天來看,每天都抱。
于好貪他寬敞溫暖的懷抱,便將計劃一延再延。
出院那天,下了決心,把手里的工作都接完。
結果當天陸懷征就來研究院找,說要保護一輩子,貪他的溫,心想,再陪他幾天吧。
一陪再陪,拖到了今天。
聽說是小侄,霍廷表意味深長地在陸懷征跟于好之間打量了會兒,笑了下,“看來咱倆這緣分還不淺?”說完,提著西裝的領調整坐姿,給對面幾人介紹道:“這是我朋友,胡建明,胡總。”說完,看著一旁的胡建明,指了指坐在中間的陸懷征,“那也是我侄子。”
都是半截兒土的人了,兩人瞄一眼就知道陸懷征跟于好有事兒,主要是他倆氣質太搭了。郎才貌的,胡建明跟霍廷笑笑,也不點破。胡建明看著陸懷征,覺得這小伙子眉目英俊,模樣長得好,估計跟隔壁那小子一樣,也是個啃父母的二世祖,沒什麼真本事,隨口跟霍廷搭了一句,“你侄子帥啊,跟你有幾分像。”
霍廷靠在椅子上,笑著搖搖頭:“當兵的,跟我哪像,我就一銅臭商人,他不一樣,神品格比我高多了。”
胡建明一聽當兵的,更看不起,不過對著霍廷仍是溜須拍馬的:“您是過謙了,論神品格,也沒人能比得上您呀!”說完,胡建明看著陸懷征問:“在哪服役啊?”
陸懷征非常冷靜地答:“xx特種旅。”
胡建明一聽,挑了下眉一邊拆文件袋,一邊問:“特種兵?喲,賣命的活兒?朋友能同意麼?”
胡建明的左手只有四指,小拇指沒了。
陸懷征那眼神像在一看一灘死豬,波瀾不興,忽然低頭笑了下,就是不接話,連霍廷看著今天的陸懷征都覺得有點奇怪,他向來對陌生人得禮貌,這輕蔑地笑是鄙視誰呢。
陸懷征仍是不疾不徐如清風明月般笑得肩發,連家冕都忍不住拿手肘搡了搡陸懷征的肩,小聲問:“瘋啦你——”
等陸懷征笑夠了,抬起手看了看,盯住胡建明,恢復淡淡的表。
“救過不人也殺過不人,確實是賣命的活,朋友是不太喜歡。”
不知道為什麼,胡建明看著那冷淡的眼神,卻忍不住汗一栗,拆文件袋的手都怔住了。
霍廷從桌下踹了一腳陸懷征。
“擱著嚇唬誰呢你?”
胡建明也呵呵一笑,“軍區麼,我跟你們栗參謀長認識,關系不錯,要不要幫你引薦引薦?讓他關照關照你?”
男人間不吹噓兩句,似乎就不是男人了。這男人幾乎是匯集了所有男人上的病,連家冕都忍不住被他臉上那一臉的小人樣給惡心到了。
除開這個狗屎蒼蠅。
跟霍廷的暢談還是很愉快。
于好一言不發地坐在旁邊,霍廷幾度把眼挪在上停留了片刻,發現人低著頭自始自終都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霍廷問家冕,“這姑娘一直這麼沉默麼?”
家冕搖搖頭,“脾氣古怪嘞。”
霍廷看了眼陸懷征,眼神就沒從于好上離開過,有時候幫捋捋頭發,眼神格外纏綿,霍廷看得奇怪的,桌下又是一腳,“專心點!”沒效果,陸懷征仍是心不在焉。
于好對胡建明的厭惡和恐懼幾乎到了栗的態度。
應該立馬站起來走的,沒想到自己竟然在這屋子里呆了整整一個小時,一忍再忍,告訴自己不能走,不能走。
家冕已經很討厭了。
如果因為把這樁生意攪黃了,家冕以后只怕是不想看見了。
不想再看到陸懷征為了跟家冕的關系為難。
忍著眼淚,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只要再忍一下,再忍一下就好了。
時間漫無目的的走著,滴滴答答,像個老太太,格外緩慢。
于好嗓子眼里止不住的意,心像是墜進了無邊地獄,沒有著落。
攥在上的手,忽然被人包住,是一雙溫熱的大掌,骨節突出,清秀而有力,裹著,似乎看出了的害怕和栗。
終是忍不住,閉上眼,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瞬如雨下。
“啪嗒啪嗒”落在男人的手背上。
然后于好聽見,陸懷征在耳邊聲說:“別哭,我在。”
于好當時心里在想,陸懷征怎麼能那麼好呢,為什麼總是無條件縱容,好像在他眼里,所有的緒都應該得到理解,有那麼一瞬間,涌上頭,甚至,讓為他去死,都愿意。
合同簽一半。
霍廷著鋼筆,抬頭看了眼對面的幾人,點了點說:“一起吃個午飯,難得上了,我請客。”
陸懷征直接拒絕。
霍廷嘿一聲,覺得這小沒良心的:“我還沒質問你的,這麼久沒回家就算了,怎麼跟你姑父吃個飯就不愿意了?”
陸懷征正要拒絕。
于好豁然站起來,“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間。”
霍廷看著那姑娘匆匆的背影,沒一會兒,陸懷征也起來跟了出去,搖搖頭跟對面的家冕說:“這姑娘一看就是胡同妞。”回頭看了眼胡建明:“你這侄看上去很怕你啊。”
胡建明卻森森的看著門口道:“勸勸你侄子吧,這姑娘虎的很,別著了的道了,不是什麼好丫頭。”
霍廷來了興趣,呵了聲:“說說。”
連家冕都忍不住豎起了耳朵。
“我這手,看見沒,砍的。”胡建明把那四指擺到桌上,斷的一截小拇指格外突兀,狠聲說:“進過管所,霍總你人脈廣,不信你讓人查查,別讓你這正苗紅的侄子給人糟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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