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人不多。

尤其像胡思琪這樣戴著墨鏡還有太帽的人就更不多了, 一眼去, 在廳里尤其乍眼。確實比從前漂亮很多, 一名牌, 氣質高貴，扎在人堆里，尤其出眾。

只不過的打扮更是‘出眾’，長衫長, 天鵝般的脖子上還纏著一條細細的巾。

于好下意識問了句，“你不熱麼？”

像是被人誤闖了地，胡思琪神慌，極其不自然地扯了扯巾, 把脖子遮得更嚴實, 淡淡回了句：“還好。”隨后目在兩人上來回打量, 最后目定在陸懷征上，淡淡開口：“恭喜你啊，等了這麼多年。”

陸懷征沒接茬, 胡思琪將目轉向于好, 有些嘲諷地：“我還以為你走了就不會回來了, 怎麼又想到回來找他？是不是發現外面的男人都不如他好？”

于好神微變, 想說你不用這麼說話吧。

卻被陸懷征搶了先。

“是我去找的。”

胡思琪自嘲一笑，不再說話，旁邊卻忽然出一只手，細白纖瘦，骨勻稱, 蔥斷般的手指著一張名片遞到面前。

狐疑看過去。

于好似乎一點兒也不介意，笑著說：“我的名片，有需要可以打我電話。”

胡思琪躊躇半晌，剛接過去，老公就來了。

男人風塵仆仆地扯著領帶從門口匆匆進來，西裝革履地在胡思琪面前站定，目隨意地往邊上側了眼，頓住，有些詫異：“于好？”

剩下兩人目全往于好上看去。

胡思琪冷笑著看那人。

男人卻沒搭理，徑自朝于好這邊過來，“好久不見。”

于好維持禮貌，點點頭：“好久不見。”

男人看了眼邊上的陸懷征，又問于好：“來領證？”

于好沒什麼耐心：“不然？”

男人非常習慣的冷言冷語，一點兒都不識趣地堅持跟于好搭訕，下還非常不屑地點了點一旁的陸懷征，輕佻地開口：“不介紹一下？”

那挑釁的一眼，讓陸懷征瞬間火冒三丈，哪來的野崽子？

不過他仍是氣定神閑地坐在椅子上，先是用目掃了那人一眼，無語地撇開往別看了眼，咬著下低頭笑了笑。

不等于好開口，他又道：“婚姻是的墳墓，哎，哥哥是過來人，勸你再考慮考慮唄。”

陸懷征覺得他再說一個字他就要拔槍了。

卻聽于好笑瞇瞇地冷不丁說：“考慮誰，考慮你麼？那我還是死了算了。”

噗。

憋著那子勁兒瞬間散了。

陸懷征聽樂了，靠在椅子上，笑得肩，手捋了捋于好的腦袋，一臉無可奈何的表。

男人有些惱怒，可又深深吸了口氣，手指隔空狠狠點了點于好。

胡思琪忍無可忍，站起來，攥拳頭咬牙道：“夠了，狄朗！”

說完，轉離去，高跟鞋踩在大廳的地板上噔噔作響，不等于好等人反應過來，胡思琪已經轉上了二樓離婚。

等兩人走遠。

于好一回頭，看見陸懷征一臉狐疑地打量。

不打自招道：“我同學的哥哥。”

狄朗是狄燕妮的哥哥，狄燕妮跟于好是復讀班的同學，狄朗就追了于好一年，后來知道于好上了北師大，又追到了北師大，還曾在北師門口擺過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那種俗套的招數。

于好不喜歡狄燕妮，對哥自然沒什麼好。

陸懷征哦了聲，拉長音調，一臉表示理解的模樣，倒沒追問。

反倒于好坐立難安起來，心虛得，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迫不及待全抖落出來了：“他以前追過我。”

“看得出來，他現在還喜歡你的。”陸懷征嘆了口氣，勾著的脖子往自己懷里扯，低頭看一眼，幽幽懶懶地說：“論鶯鶯燕燕，你還真不比我，所以，咱倆扯平，以后別拿這些不相干的人跟我鬧脾氣了啊。”

“誰跟你鬧脾氣了。”

“那你剛才用那種眼神看我？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跟胡思琪怎麼了。”

這回到于好嘆氣：“這麼說吧，你跟這幾年有聯系吧。”

陸懷征毫不避諱，大大方方點頭。

“咱倆這幾年沒聯系吧。”

“嗯。”他淡淡點頭。

于好坦白說：“我不是懷疑你跟的關系，你要是跟有點什麼早就有了對麼，哪兒還能等到今天，我也不是吃醋，就是覺得很可惜，就覺得可惜，這種覺不知道你能不能會，當然，我知道，這不怨你，我只是怨我自己，當初為什麼那麼沖，如果我不那麼沖……”說到這，轉頭看他，眼睛亮晶晶地忽問：“如果我不離開的話，你會把話挑明麼？”

“我讓家冕給你送了一張紙條，你是不是沒收到？”

陸懷征看著。

“什麼紙條？”于好狐疑。

“你那幾天不是不理我麼，我又在訓練，就讓家冕帶了張紙條給你，家冕去班級里找你，說沒找到你，就給尚晴了。”說完，他瞥，“怎麼，尚晴沒轉給你麼？”

“沒有。”

沉默，半晌，于好問：“你紙條上寫得什麼？”

“忘了。”他敷衍地說。

于好擰他耳朵，“說不說。”

陸懷征抬胳膊把手格開，“證兒還沒領，你倒是先兇上了。”

陸懷征這人典型的吃不吃，于好反應賊快，口氣了，“那你告訴我好不好呀。”

男人湊到耳邊咬耳朵，慢聲逗：“我不告訴你。”

于好氣勢洶洶瞪他，“還有一件事。”

男人逗夠了，收起松垮，正襟危坐，聽娓娓道來。

高一學年快結束時，全市中學舉行籃球聯賽，十八中是這麼多年來唯一一次打決賽，校領導給校隊那幾個特別批了假，除了幾節正科，副科全都不用上，還封閉了籃球館給他們訓練用。

陸懷征的筆記跟作業都是于好做的。

買了個小本子，每天筆記都抄兩遍，他那份兒還特意用紅藍水筆標注重點整理好，每天傍晚送去籃球館給他。結果于好有天吃完飯才想起來自己筆記還沒給，估他當時應該還在球場訓練，打算送回去的時候就在路邊看見陸懷征跟他的朋友們大概是剛打完球坐在燒烤攤吃飯，他倒沒怎麼吃，穿著件白襯衫靠在椅子上邊煙邊看手機。

他旁邊坐了個生，是胡思琪。悶熱炎夏，晚霞綺麗，緋紅的云層攏在他們頭頂，特別和諧安靜。姑娘了校服掛在椅子上，就穿著件黑小吊帶吃烤串，一邊吃還一邊拿手來回扇風，惹得渾圓的脯此起彼伏好不壯觀。

男生們都有些不懷好意地看著前的風，有人捅了捅看手機的陸懷征，他不明所以地抬頭。那人眼神曖昧，朝他邊上一指，陸懷征就順勢看過去，很快就轉回。然后他把煙滅了，懶洋洋地往椅子上一靠，跟那男生側著耳朵不知道流了什麼，兩人都笑了。

那眼里的風流氣，是從未見過的。

那笑起來格外勾人。

于好原本對異抗拒這點陸懷征了解，原以為陸懷征跟其他男孩兒不一樣，那天看見陸懷征跟那些男生一樣，那目讓不寒而栗，甚至是發自心的厭惡和抗拒，冷戰是從那會兒開始的。

盡管嘗試說服自己，可說服不了，所以那陣子總是躲著他。

陸懷征聽得懵怔。

“就因為這個？”

“這個問題在我這里可以判死刑了。”

彼時，說這話時，兩人已經被工作人員請到了婚姻登記。

兩人各做一邊，陸懷征的坐姿瀟灑，大喇喇敞著，人靠在椅背上，于好則端正坐著。

兩人面前各擺著一份《申請結婚登記申明書》。

于好正在逐字逐句讀，邊讀還邊說：“反正我當時就覺得你們男生都差不多，所以先前對你的那點好都消失殆盡了。”

工作人員瞧于好那認真勁兒，見在結婚的時候還帶翻舊賬的，忍不住笑問：“那后來怎麼找回來的？”

于好下意識接，“后來想想，你長那麼帥——”

意識不對，嘎然而止，猛一抬頭，見工作人員笑地看著，轉頭瞥見，陸懷征手里舉著份申明書心不在焉地看著，角微微揚著，窘迫地低下頭，專心研究那份申明表，什麼也不肯說了。

陸懷征只匆匆掃了兩眼聲明表，就沒再往下看，刷刷大筆一揮在聲明人一欄簽下自己的名字，大大方方一點兒也不避諱還有其他人在場就說：“那你真是誤會我了，我是看了眼沒錯，這點我承認，但也不是故意的，胖輝要不提醒我，我不知道什麼況，我跟胖輝笑得是另外一件事，等會兒跟你解釋，當然了，你也完全不用把我想得太高尚，我確實也就一普通男人，腦子想的，也就男人那點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