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三日是單易的生日, 單易從早上八點連白班加小夜班，到了十一點半才下的班。

吳院長，聞燃他們是知道單易今天生日的, 以前他的生日還是會扯著他一起吃個飯慶祝一下。而今年這特殊的況，也就在休息吃飯那段爭分奪秒的時間里過來跟他道了聲生日快樂。

單易這會兒在外面等著其他人出來上車回駐地, 夜濃稠，寒風蕭瑟, 唯頭頂的這盞路燈將他映襯在暖黃中，顯得不是那麼的孤獨。

他出手機一亮屏, 就看到了上面的微信, 不用猜都知道是宋知羽給他發的。指尖點開微信圖標, 打開與宋知羽的聊天對話框，最下面映眼簾的是一張照片, 然后是兩段語音。

單易點開照片，是著蠟燭的生日蛋糕，很簡單的款式，是他的風格。

他又去點第一條語音，隨即擱在耳邊聽，就聽到了宋知羽悠揚聽的歌聲傳進他的耳朵里：“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單易哥哥，生日快樂！”

他笑了一笑，又去點開第二條：“愿呢, 我也幫你許了，蠟燭我也幫你吹了，蛋糕我幫你吃掉，等你回來再給你補過。”

單易左右晃了一下腦袋，肩頸的“嘎吱”一響。他看了看時間, 快十二點了，可能是因為太想了，加上剛才的語音，他就想現在立刻聽親口跟他說一聲“生日快樂”。

于是，他便給宋知羽去了電話，響了兩聲，就通了。

“下班了？”宋知羽接通就問。

“剛下。”單易混著夜的沉黯嗓音帶著極盡溫的寵溺，“許什麼愿了？”

“回來告訴你。”宋知羽說道。

“一下。”單易孜孜不倦的追問著。

宋知羽：“反正是你希的就行了。”

單易畔的笑意就沒散去過，也不追問了：“來，還沒過十二點，跟我說聲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宋知羽毫不猶豫的就開口了。

單易：“誰生日快樂？你微信里怎麼我的？”

宋知羽輕笑了一聲，暗自清了清嗓子，糯著嗓音字字清晰道：“生日快樂，單易哥哥。”

單易很是滿意：“嗯，謝謝我的小羽妹妹。”

聞燃從側門清潔區出來了，見單易立在燈柱下打電話，過去拍了拍他：“跟誰打電話呢？”

單易還沒開口，聞燃就轉了頭。

好巧不巧，此時突然響起了歌聲，從一個人的開頭變了無數人的大合唱，家家戶戶的燈都亮了起來。

宋知羽也約約聽到了歌聲，開口詢問：“我好像聽到你那邊有人唱歌？好像是國歌？”

“是國歌。”單易也抬起頭尋找歌聲的來源，是對面的居民樓。

而本是累的蔫兒了菜靠著公車椅子里等回駐地的醫護們都驟然間驚醒了，一個個倏然間像打了似的起。有的干脆從車子上下來，有的將半個子都探出了車窗外，目標都是朝著歌聲源頭看去，漸漸的，不控制的熱淚盈眶。

那一遍一遍鏗鏘有力的國歌，響徹在這靜謐而蕭條的深夜里，給予的是最為人的力量和希。

宋知羽聆聽著那頭的歌聲，雖然不是那麼清晰，可卻聲聲耳，字字心。

間有些哽咽，可更多的是心的：“這應該是你最好的生日禮了。”

單易也抬頭朝對面看去，笑中有淚：“是啊，真好。”

真好，我們不是一腔孤勇，我們有億萬家人在后方守護。

真好，我們的祖國，是一個有人味的國度。

……

錦大附一院支援云華醫院的第十天，天不再霧霾，沖破云層，給這座城市添上一件金的盔甲。

重癥病區里，單易和高主任他們在那晚上ECMO的重癥患者劉楊的病房里，患者目前的指標穩定，是一個非常難得的現象，也是他們口中的奇跡。

像劉楊這種況的患者，他們總共收進來五例。而這五名重癥患者是單易他們重點的關注對象，因為只要這五名患者的救治有效率直接關系到整個病區的死亡風險，是對整個病區的救治率起到非常關鍵的作用。

高主任此刻在跟劉楊說話：“管子是不是不舒服，但是你得克服一下啊，你看你現在況不是好的，堅持就是勝利……”

單易則是在一旁流詢問：“氧流量多？尿量多？自的功能在恢復，目前是看著還算穩定……嗯，末梢保暖很重要，一定要注意保暖，溫多……”

這個時候吳院長也出現了，一進來就問：“今天況怎麼樣？”

高主任看著吳院長就笑：“還行，各項指標穩定，安排明天昨個CT。”

吳院長點點頭，跟高主任和單易他們聊了起來，最后被高主任給勸走了。

畢竟吳院長是團隊的領軍人，也是靈魂人，不能出一點兒差錯。但是吳院長卻又覺著自己的出現能給醫療隊的醫護帶來力，所以總是不聽勸的出污染區。

每天都有功的救治率，每天也有死亡率，看著全國各地持續上漲的確診率，一波又一波的創了新高，每一個人的心里都不好。

人節這天，好消息伴隨著壞消息而來，讓本該慶祝的醫護們瞬時間沉默了下來。

好消息是劉楊順利撤機，是他們重癥的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是醫護們不眠不休創造出來的奇跡。

壞消息就是聞燃被染了。

這是大家都無法料想得到的，也不敢去想的，并肩戰斗的戰友居然倒下了。

單易去看了聞燃，目前的況不算太壞，但也并不算好。

聞燃這邊跟他切接的醫護都要進行隔離觀察，他們的患者暫時由單易他們接收，當然也包括聞燃在。

這件事兒無疑讓單易的緒也降到了冰點，他最好的朋友被染，他心里難又無助，這應該是他來榕越心最差的一天。

聞燃躺在病床上還能笑：“沒事兒，你別一副我要死了的樣子。”

小汪護士正在剛好推完針，就“呸呸呸”起來：“聞醫生你胡說什麼，你不會有事的。”

聞燃：“行，我就當休息了。”

單易看向聞燃，道：“趕好起來，別想懶。”

聞燃：“你還真不給我口氣的機會。”

單易：“沒商量。”

聞燃：“霸道。”

這個時候吳院長他們也來了，單易便退到了一旁去，過人群中的隙去看病床上那個人，心里五味雜陳，難的不行。

也是在這一天，一直不愿意面接采訪的單易，在這個特殊的日子里上了鏡。

鏡頭里，他一防護服，護目鏡下那雙眼眸疲倦幽深，瞧不清面容。

他著鏡頭只低聲的說了一句：“等疫結束，做你想做的事，見你想見的人。”

而宋知羽在電視里看到單易出現的時候，手里拿著手機的界面停在一個護士的微博首頁上。

@小汪旺旺：很難，聞燃醫生你要撐住，你一定會康復的！

眼淚就像是不要錢似的順著眼眶流了下來，一邊哭一邊看著電視里的男人，他防護服左口的地方寫著小羽。

像是保證似的用力點了點頭，回應著他：“好。”

……

這天晚上，單易給宋知羽打了電話，他的聲音比任何一次都要疲憊，似乎還帶著幾不可察的絕。他沒有提聞燃被染的事兒，所以也就沒有問。

單易不似往常一樣，電話一打過來就說：“小羽，我好想你。”

宋知羽忍住眼淚“嗯”了一聲，他知道此時此刻的他有多心力瘁，可是卻幫不了他一丁點兒的忙。

“我也想你。”想你快點回來。

又加重語氣：“我更想你。”更想你平平安安。

“其實……”單易言又止，終究沒說出來，“晚了，早點睡。”

“單易。”

“怎麼了？”

“人節快樂！”

“人節快樂！”

電話兩頭的兩人其實這個人節都不快樂，不只是他們，還有更多無法團聚，無法在一起，又或者已經生死相隔的人們。

……

聞燃況轉差，那晚單易他們拼了命的搶救他，勢必要跟死神決一死戰，以命抵命。

這天夜里外面突然飄起了雪花，這是春后的第一場雪，也不知道是個什麼兆頭，不過好在聞燃被搶救過來了。

可是，誰也不知道他的況還會不會再來一次惡化。

凌晨的榕越雪花還在繼續飛舞，給這凄的城市又添了一份絕。

單易被高主任強制下班離開醫院，站在醫院的門口看到了旁邊擺放的幾束花，眼底驀地紅了一片。

他抬起頭來，著落雪，冷的風從他的領口灌了進去，這條冷冷的路他突然之間有一種走不下去了的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