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外甥新婦請堂,許杭的激溢于言表,不讓用茶,而是換上了溫熱的姜棗糖水。
畢竟許久不見,明姝主破冰,笑道:“本來早就該來問候,如今雖遲了些,略備下薄禮,請舅舅見諒。”
許杭八面玲瓏,自然將前事揭過不提,何況本來就是自己理虧,如今人家通達理,有了孕都不忘登門拜訪,說不準就是自己這個倔強的外甥抹不開面子,這才請妻子來斡旋的,可見心里到底還是有他這個舅舅的。
“哪里,哪里,你如今有五個多月的子了,前些日子你舅母還念叨,有些話要和你聊聊,不巧最近到我那婿家看兒去了,等回來,不了到你那兒嘮叨兩句。”
明姝笑著和許杭拉了些家常,許杭本就是喜歡聊天的人,知道的事也雜,要不是顧忌著男有別,不敢放開了講,恐怕一百天也倒不空他的話匣子。
講著講著,明姝暗喜,心想他消息靈通,八對當年的于秋有些印象,因而故意將話題引向許杭年輕時的經歷。
“我那時年輕得很,和外甥現在差不多大的時候就離家闖了。當然,這不是什麼彩的事,因為讀書不才背井離鄉,若是讀書好,就要留在家里考進士了妖哪有這麼萌!。路過臨川旁邊的南時正好是柑橘的季節,我看這東西好啊,甜得像罐子,兩吊錢就能裝一大車,當地人也不當回事,橘子樹遍地都是,果子都爛在地上,你們不當回事,我可就不客氣了!”
“當天就雇了輛驢拉的板車,趕去一百里外的鷹潭縣賣,誰知驢子半夜跑了——其實都是租車的人下的圈套,訓練過自家的驢,半夜就自己跑回去,非說你把驢弄丟了,訛你錢。我那時年輕,正是干傻事的年紀,這些人不老實,我也不和他們打道,愣是靠自己沒日沒夜地把一車橘子推到了鷹潭,洗洗干凈,裝上盒子,一個個溜溜黃橙橙,一盒就能賣二百錢,一車橘子,刨去被訛的錢,我還凈賺十五吊。”
說起年輕時的過往,許杭忍不住大笑起來。
明姝道:“那您是何時來京城的呢?”
許杭道:“后來掙了點錢,就想往北闖,那時不知天高地厚,在汴梁做了幾次生意,還是斗不過地頭蛇,賠的本無歸,又不甘心就這麼兩手空空地回去,只好踏實下來,到我后來的岳父手下謀了個差事,他瞧我不錯,把你舅母嫁給我,我才算站穩腳跟,他們一家可是我的恩人呀。”
明姝道:“地頭蛇?是不是那些和京中大家族有來往的商人?京城最大的就屬宮里,其次就是各個王府,舅舅可曾被這些人欺過?”
許杭笑道:“怎麼,你還想為我報仇?那可得好好想想……”
說著,報了一串姓名,都是當初仗著和王府的豪奴有私,有恃無恐的欺行霸市之徒,專坑騙外來的商戶,卻沒有于秋。
明姝干脆直截了當地問道:“您可曾聽說過一個于秋的人,早年間和王府的管事們極。”
許杭皺著眉極費力地回憶著,道:“那個人好像都去世十多年了,平日里做骨董生意,往王府和員家里送些珍玩。我那時還不夠資格和他這樣的人打道,只是茶館里經人引薦,有過一面之緣,倒是個很和氣的人,沒有半點驕矜,只是后事不太如意,沒有兒,只有個不孝的養子。”
明姝來了神,追問道:“怎麼個不孝法?”
許杭笑道:“你問這個做什麼,小心讓肚子里的孩子學了去!”
明姝笑笑,鎮定下來,編了個理由:“我在箱籠里翻出一張白條,是于秋當年打給我家的,舅舅也曾聽聞我有個姐妹姓袁,從張平章家大歸,如今沒著落,我想接濟,正看見這張白條,想著能不能向于秋后人催催這陳年老賬,補了我這份的虧空。”
其實,袁意真那里明姝早就關照過了,胭脂香,綾羅衫,不斷往那兒送,只盼著能慎重考慮,絕了青燈黃卷了此余生的念頭。
許杭是個生意人,對白條、欠條最是忌諱,搖頭道:“怕是沒辦法了,于秋那個養子啊,從小就是個好勇斗狠的人,十三年前當眾殺了個當的,攤上大司。把于秋活活氣死了,他倒好,連養父的喪事都沒辦,畏罪潛逃了十幾年,是人是鬼都不知道了。”
明姝驚訝道:“殺了個做的?”
許杭道:“可不是嗎,說來還是外甥的前輩,大理寺卿陳登,那日是上元佳節,他白龍魚服在汴水上乘船行樂,不想一艘小船突然靠近,一人猱上前,一刀封,還有一件事,別人都不知道,當時船上還有一人,是個和他相好的□□,親眼看見陳登咽氣,從此后就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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