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十幾個人,倒有一大半兒點頭的,又有人說起案發當夜的可怖形,道:“張老頭親眼看見的,是小鬼爺爺出現在他家的院子里,子那麼大,頭有那麼高,斧子上還滴著呢……”正說到這里,忽然聽見一聲雷響,眾人正張間,頓時都慘起來。
而此刻在素閑莊,秦晨換了一兒陳叔的裳,著頭臉上的雨水從里屋出來,口中道:“我們縣老爺越發的不好了,我看,過不幾日,只怕要真的發瘋了呢。”
原來方才,黃誠不知為何竟一味要尋死,幸虧秦晨在旁拼命攔住,怎奈黃誠發起瘋來,力氣大了數倍,幾次將要掙,秦晨見勢不妙,索一記手刀,將黃誠打暈了過去,因此才天下太平。
陳管家往里屋看了一眼,見黃誠直躺著,便嘆道:“大老爺這是怎麼了?”
秦晨道:“只怕是近來案子太多,且又棘手,把老爺瘋了呢。”
秦晨說到這里,便問道:“陳叔,你在這兒替我看著我們老爺,我去看看哥兒。”
陳叔待要說話,秦晨卻是個急子,早飛快地跳出門去了。
話說秦晨門路地來到云鬟臥房,還未進門,就見靠窗下,云鬟正握著一支筆,對著一本書,不知在認認真真地抄寫什麼。
秦晨索不,便趴在窗戶上問道:“哥兒,好大神呢,我還以為你睡著了。”
云鬟見他來了,才把書合上,秦晨掃了一眼,匆匆之間,只看清封皮上有一個“之”字,便笑道:“這是在抄的什麼呢?莫非是佛經?”
云鬟咳嗽了聲,道:“沒什麼。你怎麼來了?大人可好些了?”一邊說,一邊拿起剛寫的字紙,看了會兒,也不顧上頭墨跡未干,便做一團,扔在了字紙簍。
秦晨正長脖子看,雖看不大真切,卻也見字跡娟秀之極,他在衙門走,接遞公文,自也曾見過黃知縣的字,當朝進士的字,自是極好的,可云鬟的這筆字,竟似不比黃知縣的差。
秦晨正要拍馬,誰知還未贊嘆,就給云鬟扔了,不由在心底暗可惜。
因聽了云鬟問,秦晨便道:“我正要跟你說呢,大人現在還昏睡著,我只盼他待會兒醒來后,不要再瘋了罷了。——是了,你先前跟他說的那些話,聽來十分深奧,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秦晨本是想打聽打聽,看是否有些,多多也能幫上點兒黃知縣,不料云鬟瞥他一眼,卻一言不發。
不知為何,眼前雖只是個娃兒,秦晨對著云鬟,卻比對上知縣還要忌憚幾分,見不答,他便嘿嘿笑了兩聲,道:“你莫非是生我們大人的氣了?你別理他……他最近著實有些苦罷了,先是有兩個什麼京城來的大去縣衙問罪,又遇上青姑娘這件事跟鄜州大營有些牽連,昨兒大人已經派人去傳那勞什子的六爺了,誰知那小周村的鬼殺人案子,長了似的,不過這兩天而已,連知府大人那邊都知道了,特特派人來責問呢……這一連串下來,是個人都得瘋了。”
秦晨碎碎念著,不妨云鬟微蹙雙眉,有些遲疑問道:“你說什麼京的大來問罪?”
秦晨見著自己,便得意道:“其中一個,看來跟我差不多年紀,看來冷冷地,不怎麼說話也不好相與的樣兒,邊兒跟著個十五六歲的愣頭小子。”
云鬟仍有些猶疑,低低道:“這位大人,可是……姓白?”
秦晨見神似有些張,他便皺眉思忖道:“這個我可并沒留意。”
云鬟聞聽,便垂下眼皮。秦晨問道:“怎麼了,你問他們做什麼?”
云鬟搖了搖頭,手去那本書,手指到,卻又慢慢地了回來。
這會兒雨有些小了,變刷刷地聲響,云鬟定了定神,問道:“青姐……青姐的案子,既然去大營要人,那人可到縣衙了麼?”
秦晨啐道:“若是乖乖地去了,老子也不至于這樣惱呢。”
云鬟道:“不急,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何況,倘若當真那位大人也在,別說是鄜州大營的軍士,就算是他們的監軍犯法,也一樣會置公道的。”
秦晨不由探頭道:“你說的那位大人是誰……總不至于是那日去縣衙問罪的那個罷?”
云鬟聽他這般語氣,不覺微微一笑,道:“你何必這樣敵視那位大人,只看他肯不肯手罷了,若他肯手,就是你們知縣大人的福分了。”
秦晨嘖嘖了兩聲,問道:“你說的這樣神乎其神的,那個究竟是什麼人?”
云鬟不答,想了想,抬手抓住筆,不知為何又放下了,只是出手指,在面前雪白的紙上虛虛提著,凌空劃了一番。
秦晨只看見那細如玉的手指當空劃,姿態自是極好看的,他看的呆了,半晌才醒悟云鬟是在比劃著寫字,只可惜哪里能看得出來是寫得什麼?
秦晨眼珠一轉,便笑道:“好哥兒,你又考我呢?我可猜不出來,不過倘若這位大人真有你說的這樣神,那何不也請他出面,把小周村的鬼殺人案子也給一并破了?”
云鬟聽到這里,卻搖了搖頭。
秦晨笑問道:“怎麼了?難道他也不能?”
云鬟正道:“并不是不能,這世間也并沒有什麼案子能難倒這位大人的……我的意思是,小周村的案子,不必別人手。”
秦晨皺眉:“我怎麼越發不明白這話了?”
云鬟垂了眼皮,輕聲道:“城隍廟小鬼殺人的案子,不必別人手,黃知縣一個人便能破案。秦捕頭,你放心罷了。”
的聲音雖輕,卻著一篤定堅決,秦晨倒吸一口冷氣:“這話……你……你又怎麼知道?”
云鬟角一挑,卻并未回答。
秦晨半信半疑,有些懷疑云鬟是故意說出來安自個的,正好兒陳叔派珠兒過來請他,說是黃知縣醒了,秦晨便來不及纏問云鬟,轉撒跑了。
云鬟見秦晨走了,方走近窗邊,往外看了一眼。
雨已經停了,只屋檐上偶爾慢慢地飄落下一滴,墜在地上,冥冥中似有樂。
說黃誠能破鬼殺人一案,卻并不是說來安秦晨的,這只是一個事實而已。
因為在云鬟的記憶中,——鄜州知縣黃誠,原本只是一個庸庸碌碌并無什麼大作為的縣令而已,他之所以會升為刑部主事,就是因為他破了三鎮五縣、口耳相傳的城隍鬼殺人一案,且斷的干凈利落,眾人稱道,連當時的刑部尚書都贊賞有加,故而破格留任。
可隨著雨停,人也又清醒了許多,云鬟忽然又想到:記憶中的黃誠,跟此刻的黃誠,分明是在兩種狀況之下,現在的黃誠為過去之事所困,又加上青玫之事也跟先前不同……
就如黃知縣方才所嘆“有心無力”的話,他原先判案,只以自己之心為要,亦從未自我懷疑,可因上回云鬟上堂對峙之后,黃知縣在青玫一案上一反常態,最終到現在,他的心態際遇種種,跟先前都已不同了。
既然這樣,他是不是還能順利的斷破城隍鬼殺人一案?
一念至此,云鬟不由又有些心。
至晚間掌燈時分,黃知縣早已離去,林嬤嬤跟珠送了晚飯,云鬟卻毫無食,只在勸說之下勉強地吃了兩筷,就再也不肯箸。
林嬤嬤知道心里難過,也怕勉強吃了,積在心里反而不好,于是只得作罷。
又因擔心青玫才去,擔心云鬟一個人睡害怕,林嬤嬤便搬了鋪蓋進來陪床。
是夜,萬籟俱寂,云鬟想到昔日青玫擁著自己、低聲暖語之時,不覺無聲而淚落。
忽聽林嬤嬤在外床道:“哥兒睡了麼?”
云鬟亦不做聲,林嬤嬤嘆了口氣,道:“我已陳管家請了個教書先生,明兒來,給京寫一封信……讓侯爺不管如何,總要早些派人來接咱們回去才好。”
云鬟聽了這句,才抬手抹去眼中淚,道:“娘,我不想回去。”
林嬤嬤本就猜沒睡,聞言道:“這話糊涂,你本是來探病的,本該早些回去了,難道要在這鄉下過一輩子?原本這兒倒也平靜安寧,卻也罷了,可現在這樣……莊里莊外竟都不太平,還是及早回去的好。”
云鬟皺了皺眉,林嬤嬤忽然說道:“是了,昨兒來的那個白四爺,便是從京來的,他又是那樣的顯貴份,我人寫了信,托他帶回京去,保管侯爺看了后,立刻就派人接你回京!”
云鬟聽到這里,便猛地坐起來,皺眉道:“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