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兒也吃了一驚，正張大娘醒來，聞言幾乎又暈厥過去。

周力遲疑，就看陶氏，此刻陶氏卻正也轉頭看著他，眼中出驚愕之。

周力咽了口唾沫，低頭吞吞吐吐道：“小人、小人不知……、并未說過……”

人群中唧唧喳喳，議論紛紛，卻又拼力豎起耳朵聽著堂上審訊。

張老兒癡癡呆呆，一會兒看看周力，一會兒看看陶氏，這幅神，卻也著實地如見鬼怪了。

周力說罷，黃誠便對陶氏道：“陶氏，你可想清楚了再說，你夫君已死，你非但不報喊冤，反而逃之夭夭，且跟周力坐實，如今周力說明不知殺人之事，這所有，便落在你一人上了。”

眾目睽睽之下，陶氏卻反而鎮定下來，只聽道：“民婦不知大人這話何意，委實是因為……那夜民婦也糊里糊涂，不知發生何事，只見夫君被鬼殺害，民婦整個人昏昏沉沉，醒來后已經在路邊，民婦因害怕故而不敢回家……遇見周力，便暫且當個依靠罷了……除此之外，一概不知……民婦是清白的，還求青天大老爺做主……”說到最后，便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眾人聽了這番說辭，半信半疑。

有人覺著這婦人說的真切，或許真有其事，有人卻道：“哪里竟有這樣巧的事？偏他兩人遇見，又是舊識，又在一起同行？”

也有人道：“這陶氏有些姿，倘若是周力因起意，自然也是有的。”

正在各種猜測之際，忽然聽黃知縣道：“既然你們都說跟殺人無關，那這是什麼？”

秦晨聽了，便上前來，將一個包袱往地上擲下，道：“看仔細！”

陶氏跟周力垂眸一看，兩人均都變了臉。

原來包袱皮散開，出現在兩人眼前的竟是半新不舊的一張薄床單子，跡斑斑，約可見手印錯狼藉。

張老兒跟張大娘怔怔看來，張大娘忽然道：“這是我兒房中的床單子……那天晚上就隨著不見了，如何卻在這兒？”

黃誠不慌不忙，道：“本縣前去勘查之時，便也發現鋪陳的褥單不見，故而人仔細搜查，因聽地保所述，周力就在案發之后離開小周村，本縣便懷疑其中有詐，果然，秦捕頭等人從周力家里將此找出來。”

周力瞪大雙眼，半晌方高聲道：“冤枉，大人！小人、小人家里沒有此！”

黃誠冷笑不語。

周力搖頭，滿臉不信，喃喃道：“不，不是……這個不是……”直直地看著那床單子，想說又不敢說。

黃誠好整以暇看著他，道：“你原先說你不知張老大被殺，然而家中卻藏著案發時候的床單，這樣巧你又跟陶氏同行……”

黃誠停了停，忽地猛然一拍驚堂木，疾言厲地喝道：“周力！你還敢狡辯！你是如何跟陶氏勾搭，如何謀殺害張老大兩人私逃的，還不從實招來！若遲一步，休怪本縣大刑伺候！”

周力一怔，渾抖個不停，便看陶氏，卻見陶氏正也死死地盯著自個兒，兩個人的臉均是難看之極。

而那張家二老如癡如醉，聽到這里，總算才明白過來，張老兒因聲道：“難道、果然是你們兩個……殺了我兒？”

張大娘已經又驚又怒，悲怒加，哭的死去活來，當即撲上前，便拳打腳踢地廝打陶氏，口中道：“天殺的，你這婦！我兒有什麼對不住你的，你竟這麼狠心要殺了他！我要你給他償命！”

陶氏竭力掙扎，一時披頭散發，大為狼狽，知大勢已去，慌中便看周力，咬牙切齒地說道：“你這蠢貨！不是說已經扔了的麼，如何卻還留著！”

周力臉灰敗，也氣急敗壞地道：“我是扔了！我怎知道還會出現在家里……”

這果然是作犯科的人，心里沒底氣，竟自出馬腳來。

原來這周力跟陶氏聯手殺害了張老大，因那褥子上留下了些掙扎的漬印痕等，看著不像是鬼神殺人一樣玄，故而卷走了褥子想要扔掉。

其實周力本也已將床褥地扔掉了，可因黃誠步步，又有“證”赫然在前，他不覺有些恍惚自疑起來，暗暗懷疑自己是不是果然忘了將褥置掉……

這也是黃誠的高明之，他因發現了張老大臥房中沒了這單褥，又認定此案不是鬼神殺人，便知道這被褥乃是關鍵證據，可他雖知道這兩人會將證置，卻不知他們用何種法子，雖令秦晨等日夜找尋，但畢竟人手有限，竟一無所獲，故而黃誠才弄了一塊兒假的褥單來敲山震虎。

許是張老大死的太過冤屈暗中不平，又或者是城隍小鬼不甘自己被上污名報復促狹，更或許畢竟是這對夫婦彼此互疑，才讓陶氏吐實，而周力也不覺失言供認。

真相眼見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