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啟宗貴為大遼駙馬,且又曾是大舜名將,自也氣質出眾,可在他面前兒,卻仿佛全無華了似的。
天思來想去,卻忽然又想到花啟宗的那句話“耶律瀾豈會善罷甘休”,當即猛地坐起來,變了臉。
開昌客棧,華燈初上。
天急匆匆跑上二樓,將房門推開,卻見里頭空空如也。
忙忙地在屋里轉了一圈兒,仍是不見那人蹤跡,正在發呆,卻聽得門口有些靜。
天大喜,忙跑出去,誰知看見來人之時,陡然變。
原來這進門的,不是趙黼,竟是耶律瀾。
耶律瀾將門掩上,笑道:“郡主不呆在公主府里,又隨意跑到這客棧里,不知是為了什麼?”
天本并未多心,忽然聽他聲調有些古怪,心中一,道:“你說什麼?”
耶律瀾盯著道:“難道郡主是出來會相好兒的了?”
天愣怔,繼而無端地紅了臉。
耶律瀾看得分明,了臉上傷痕,上前一步道:“怪不得先前郡主有恃無恐,原來果然是有了郎……”
天大怒:“你說什麼?”揮手打過去,不料耶律瀾順勢握住手腕,咬牙道:“還當這會兒有人相助?”
他的手竟如鐵鉗般,幾乎能將人手腕斷。
天大驚,這才明白花啟宗所說的耶律瀾“捉天鵝”出是什麼意思,這般手勁兒,遇到天鵝,只需輕輕用力,便會將天鵝的頸子拗斷,就如此刻他擒著自個兒一樣。
恍惚掙扎中,只聽得“嗤嗤”數聲,裳撕裂,頸間發涼!
天慌了,舉手掩住領口,卻因為被他這兇戾之氣鎮嚇,幾乎連呼救都勉強,只道:“你干什麼,不要命了?”
耶律瀾獰笑道:“我當然要,等會兒……郡主試過了就知……”
把往床上一扔,欺上,便行事。
正要大展威之時,后頸上一痛。
耶律瀾毫無還手之力,渾的力氣幾乎也因被人這般輕輕一而消失殆盡。
就仿佛那無數曾死在他手中的天鵝一樣。
最后的意識里,是整個人被提了起來,然后耳畔是“咔”地一聲。
耶律瀾眼前發黑,頸子頹然斜歪,霎時間已經斃命!
天本甚是驚懼絕,驀地上一輕。
慌得還在胡掙扎,卻見有個人站在榻前,將耶律瀾如提一件兒裳似的揪了出去。
天愣怔震驚,只顧呆呆看著,卻見那人將耶律瀾往旁邊扔開,微蹙眉頭,拍了拍手,就像是料理了什麼骯臟可厭之。
天雙眼圓睜,終于醒悟過來:“你是……趙殿下!”
趙黼眼中并無任何緒,皺眉道:“你來這兒做什麼?”
天忽地覺著眼中地,忙舉手去,忍著泣道:“我知道耶律瀾要對你不利,想來、想來報信兒的。”
趙黼奇怪地瞥一眼,并未說話,卻仿佛是在怪多此一舉。
天心中委屈,只訥訥道:“我是擔心,先前是我連累了你……”
當時天是從趙黼的房間出去的,耶律瀾生狡獪,自然留意到了,他當面不曾發難,私底下卻自會調查。
故而天擔心這一則。
誰知此事想到,耶律瀾想到……但趙黼卻早也想到了。
故而就在花啟宗離開后,趙黼便也離了此,只在雷揚房中。
耶律瀾探明了是“大舜來的綢商人”,上來搜查,自然一無所獲,誰知正天趕來。
趙黼見瑟瑟發抖,裳被耶律瀾撕的七零八碎,左右看了會兒,便將床帳撕下半副扔了過去。
天抓住,又道:“多、多謝……”
趙黼不由道:“你們遼國的郡主,都是一個人跑?”
天道:“我心里著急,就、就顧不得了。”
趙黼道:“著什麼急?”
天沖口說道:“我怕你被他們害了!”
趙黼聽了這句,方又瞥了一眼,半晌,一笑搖頭,這笑有些莫名,仿佛覺著可笑,又似帶些許憫恤……疏離中,卻帶出幾分不經意的溫來。
天看著他這一笑,竟渾然忘記所有般,只顧定定地盯著他瞧,似有些癡。
趙黼卻并未理會,徑直走到門口喚了聲,將雷揚來:“把送回去。”見天披著床帳著,便又道:“你的裳給一件兒。”
雷揚無奈,只得從命。
見雷揚陪著天去了,趙黼才又回到房中,想到天方才那句“怕你被他們害了”的話,當時一剎那,他心中想起的人,卻是云鬟。
宮中暴,蕭利天挾持奔逃,當時蕭利天扯謊說謝府眾人被斬,那樣輕飄飄一句,卻仿佛掐斷趙黼心底最后一抹微亮。
可知這時侯,他的世界里唯一僅存的,便只有了。
因天的那句話,引得趙黼想到離別那夜,云鬟在耳畔低低細語。
當時他或許是聽見了的,然而卻因傷太甚,意識昏沉,因此醒來恢復神智后,所記得的,竟也只是零零碎碎的只言片語,有些他不太敢信是真的話。
“我的心,是在六哥上……”
“云鬟心里是有趙黼的,現在,以后……都……”
緩緩落座,眼角微紅,原本冷徹的眸,浮現幾分迷離。
不覺過去了半個時辰,雷揚卻仍未返回。
趙黼起,看著深墨藍的窗紙,約聽得遼國長街上,似鼓聲,蓄勢待發般。
上京,太子府。
耶律瀾的突然失蹤,讓遼太子有些悚懼,又因耶律瀾自作聰明,想要設計天,所以除了所帶的近衛外,其他人都不知其向。
太子詳查之后,才聽聞耶律瀾失蹤那日,曾在開昌客棧跟天起過齟齬。
只因天郡主從來跟花啟宗走的近,蕭太子著意要捉兩人的把柄,不料搜遍開昌客棧,卻未曾發現耶律瀾的蹤跡——無人知道,可巧那數日有西域的主,趕了一批獅子老虎過來,都吃得十分肚圓。
次日,上京城戒備森嚴,太子進宮向蕭西佐稟明耶律瀾失蹤之事,又說跟天郡主有關。
蕭西佐因病中,不愿糾纏此事,便太子自行料理。太子要得就是這句話,當即出宮,命人將天傳來問話。
天被耶律瀾那一場嚇到,又且因趙黼的緣故,便有些神魂不屬,見太子質問,當然不肯配合他回答,卻畢竟年輕氣虛,不免出些瞞支吾之。
太子越發篤定有異,他邊兒又有些狐朋狗黨,不憚以惡意推測,因看天咬牙不認,索就指天跟花啟宗之間有些什麼。
天聽說的如此不堪,也怕有損花啟宗名聲,更對他夫妻不好,一咬牙,就說了耶律瀾設計輕薄的話,但只說是自己將耶律瀾喝退而已。
太子雖知道以耶律瀾的的確是有可能做出這荒唐之事,但見花啟宗被摘的如此干凈,自不肯罷休,便道:“就算你所說是真,但以你個人之力,只怕未必就能安然,必然有個人幫你!”
太子卻是歪打正著,他本想天指認花啟宗,誰知另有其人?
天最怕給趙黼惹禍上,當即閉。
太子見又緘默不言,憤憤而去,又拷打開昌客棧里的小廝等,卻有人供認那日,看見天陪著一位中年人,跟人在客棧會過。
太子見得計,立刻就要命人將客棧包圍,挨個搜查。
正吩咐,卻有宮來使急至,奏道:“殿下,先前睿親王跟大公主等進宮,聯名告殿下的心腹耶律瀾強暴天郡主在先,太子威脅迫郡主在后,且又有郡主的口供,陛下甚是不悅,想來傳旨請殿下進宮的使者已在路上了。”
蕭太子震驚:“睿親王竟敢告我?他是喪心病狂了麼?”
那人低眉順目:“正是,故而皇后娘娘命老奴急出宮,告知殿下及早防范免得措手不及。”
蕭太子拍案怒道:“好個老狐貍,竟先下手為強,沒想到大公主也站在他一邊兒,父皇又從來最疼天,不知那丫頭有沒有了蕭利天的教唆,說了我多壞話。”
那人問道:“殿下,現在該如何行事?”
蕭太子磨了磨牙:“父皇年輕時候倒也殺伐果斷,年紀越大,子越差,人也越發昏了頭,當初既然送走了蕭利海,就該順勢把蕭利天也料理了,竟讓他坐大,如今不思遏制,反而對他十分青眼,連我跟幾個王爺都比不上他了。偏偏大公主他們又倒戈,難道真的要攛掇父皇,對我不利?”
那人道:“我雖然在宮,卻也聽他們議論紛紛,說什麼睿親王仁慈和睦等話,又說那個趙黼原本是蕭利海的骨,最近有意歸順大遼,連皇上近來也頻頻傳問此事。”
太子心跳加快,越發不安:“難道果然要反了天麼?從他們手中奪出來的皇位,又要再還給他們不?不!我不能坐以待斃!”
那人道:“殿下若是要行事,則要快……我今日得到一個報,說是花啟宗先前在開昌客棧私會的那個人,極有可能便是……趙黼!”
太子就如聽見催命符般,駭然道:“這個夜叉鬼,他來了上京?”
那人點頭:“倘若趙黼跟蕭利天聯手,那麼這大遼,就真的要反了天了,殿下。”
太子咬牙切齒,終于道:“他們、他們竟然這麼不把我放在眼里!既然這樣,那就不要怪我……”
蕭太子飛快想了片刻,即刻召集手底下人,升廳議事。
上京,大遼公主府。
趙黼皺眉看著面前的花啟宗,對方臉不大好,角約一道痕。
趙黼拂了拂袖:“不要以為打不還手,就沒事兒了。我好心派雷揚護送那妮子回去,你們反而扣押我的人?”
花啟宗道:“請殿下見諒,實在迫不得已。”
趙黼當面啐了口:“最后問你一句,我的人呢?”
原來先前因天被耶律瀾輕薄,趙黼派了雷揚護送,誰知一去竟不回。
趙黼即刻又兩個人去查看究竟,誰知仍是未歸,趙黼知出了意外,便親來尋花啟宗。
卻聽花啟宗道:“殿下只需做一件事,便可安然無恙離開上京。”
趙黼眼神越冷:“好的很,我平生最喜人要挾。”
花啟宗道:“殿下若不在乎雷揚等人命,自然可去。”
話音未落,趙黼舉手揪住他的襟:“你是在我先殺了你?”
花啟宗道:“殿下這會兒若要殺我,我絕不會還手半分,只要殿下先做一件事。”
趙黼雖不喜他,見他如此篤定,便問道:“哦?”
花啟宗道:“請隨我進宮。”
趙黼哈哈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