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據季陶然查看,這張紙卻是從嚴大淼最后給他的一本冊子上撕下來的。
當初季陶然還以為是嚴大淼不留神所致,如今看了,死無對證……卻也只能揣測嚴大淼的意思,——或許他是想掩蓋自己跟饕餮的關系,或許是因為此法過于殘忍,故而不想顯于世。
而那一頁紙,在白樘看過之后,卻也付之一炬,這種殘酷之法,不該留在世上。
這是不可言的證三。
雪后的風,格外森冷。
皇宮的這冷風,則格外骨。
靜王趙穆道:“既然你說是嚴先生,又跟我何干?”
白樘道:“造出饕餮的蔡力跟嚴大淼,殺死五寺之人,也許是嚴先生的首肯,畢竟他所愿者,便是違法必懲,黑白分明。然而驅使蔡力放縱怪前去傷趙黼的,卻另有其人。”
趙穆道:“是誰?”
白樘道:“我說過,或許是相爺,也或許是想要王爺登上皇位的任何一人。”
趙穆不語,白樘凝視著他的雙眼:“這許多年來苦心經營,朝中的路都已經鋪的十分完整,王爺,你難道真的跟太子的死毫無關系嗎?”
大概是雪風太重了些,靜王素來白皙的臉上,微微有些凍傷似的紅,眼角竟也有掩不住的淺一抹。
半晌,靜王才說道:“是,我是早有所圖,我是不甘心,如果是在廢太子之下,或者恒王之下,我都不甘心也不放心,但如果是三哥……”
趙穆說到這里,抬眼看向白樘,竟是前所未有的肅然:“你信不信都好,我不會對他下殺手!”
趙穆后退兩步,向著白樘略一點頭示意,回而去。
白樘忽地道:“王爺!”
趙穆止步,似在等他的話。
白樘的聲音并不高,反而有些輕靜,道:“竇鳴遠呢?”
他眼中的那道看著軒昂拔的背影,微微抖了抖,本在風中,極易被忽視的作,卻瞞不過白樘的雙眸。
風兜著檐上的殘雪,如云碎散落,刷地迷了他的眼。
靜王到底不曾回,腳步沉穩如前。
那些跟隨他的侍從見狀,雖不明所以,卻也都忙隨之而去。
白樘在后目送那道醒目的背影遠去,也許是被冷雪打了的緣故,上竟越發寒了幾分,那頭也轟隆隆地疼起來。
就算此刻將近正午,就算頭頂有看似熾熱的,但點點灑落,卻如同冰冷而刺目的箭,讓他頭暈目眩,無法忍。
白樘勉強挪步,往旁邊兒而去,靠在欄桿上,手按著那冰冷的玉闌干,那寒意卻嗖地又沖進心里一樣,冷的幾乎讓他無法按捺地抖了起來。
正在無法自,卻聽有人道:“尚書!”有腳步聲響起。
那人飛快地跑到旁,將他扶住,白樘回頭,卻只依稀瞧見一雙明凈溫和的眼睛,在面前晃。
陡然間似失去所有力氣,不由己,白樘往后倒下。
帶的那人踉踉蹌蹌地跌在地上。
那跟隨的兩名侍遲了一步,見狀嚇得飛奔過來,急忙相扶。
遼國上京,皇宮寢殿。
大公主蕭敏陪著蕭西佐,傳令速查宮反叛余黨。
原來先前趙黼是假扮做蕭太子的親隨混宮中,正一名皇帝的親隨發現太子兵變,地去請救兵。
三王爺最是個急子,當即帶了親兵進宮救駕,同外圍的叛軍戰一場。
誰知越靠近寢宮,卻竟安靜起來,原來檐下所立的太子心腹們一個個宛若泥雕木塑,竟是被人點了道,于是不費吹灰之力拿下。
然看到寢殿的形,卻把三王爺嚇得變。
皇帝強撐不適,吩咐道:“讓花啟宗做你的副手,立刻去太子府,上下之人不許放過一個!”
三王爺領命而去,又有侍進來打掃地上尸首。
蕭敏扶著皇帝退避。
殿之中,蕭西佐息片刻,看一眼兒,道:“幸而有你們在。”又拍拍手道:“連累又了這一場驚恐。”
大公主說道:“父皇不必傷,兒又不是那種經不得事的,只是這一次,得虧了睿親王。可以說兒的命也是他救的了。”
蕭西佐嘆道:“何止是你的命?”
說到這里,方復道:“你隨我進看看他。”
蕭敏攙扶著皇帝,緩步往殿而去。
因睿親王傷勢過重,一早便抬殿,又傳了數名太醫來診治,天跟趙黼兩人卻始終守在旁。
見皇帝來到,天忙迎上見禮,蕭西佐揮揮手:“親王如何了?”
天眼淚汪汪,不敢大聲,低低道:“醫說失過多,又傷及經脈……有些兇險。”
蕭西佐心頭一窒。
天握著他的手臂,道:“皇上,舅舅不能死,您救救他。”
蕭西佐安道:“別怕,他不會死的。”
眾人說話的時候,蕭敏走到跟前兒看去,見蕭利天臉如雪,竟似個渾然無息的模樣。
趙黼立在床邊兒,冷清靜默,眉眼不抬。
蕭敏想跟他搭腔,見如此拒人千里似的,又想到先前他大殺四方的模樣,便咽了口唾沫,悄悄退回。
天地對蕭敏道:“他一個字也沒有說過。”
蕭敏拉了一把:“他是關心你舅舅的緣故,所以顧不上別的了。”眼睛便看蕭西佐。
蕭西佐也明白這句是說給自己聽的,然而他的心中卻并不在意趙黼未曾搭理自己一節,只上前坐了,詢問幾個醫睿親王的形。
眾人謹慎供述,卻跟天方才所說差不許多。
皇帝聽得忐忑,示意他們去各行其是。
如此又枯坐半晌,外間便又有侍匆匆而來,神大不妥。
蕭西佐頗有些“風聲鶴唳”,一時心跳,大公主蕭敏便跑過去問道:“發生何事了?”
那侍低低說了幾句,蕭敏陡然變。
蕭西佐屏息問道:“是怎麼了?”
大公主重回到他邊兒,才低嗓子說道:“父皇,方才派去太子府的人回來稟奏,說是三王爺……咳……”瞥一眼不遠的天,俯便耳語了一句。
蕭西佐一震:“什麼?”
蕭敏面惱,道:“人都來報了,可見并不是假了。”
蕭西佐猛地咳嗽起來,蕭敏忙過來輕輕捶打,又道:“父皇且息怒,唉……也是沒法子的事,三王爺從來都是那個子。”
天聽見靜,過來問道:“怎麼了?”
蕭敏道:“沒什麼,你去看著你舅舅就是了。不要跑。”
天半信半疑地仍回到床邊兒,回頭看時,卻見母親正低低地跟皇帝說話,似有不可告人之事。
天轉,卻又看向邊的趙黼,他臉上的已經干了,黏在腮邊,就如無瑕的冰人上落了點污漬。
先前他現的時候,并未似初見一樣粘那可笑的胡須,只用本來面目,這般俊朗秀,偏又英氣耀目,再加上耳聞目睹所有有關他的傳聞,怎不人心神馳。
蠕,天忽地很想上去給他一,卻無論如何是不敢的。
外間兒,蕭西佐說道:“朕就是怕他犯渾,所以才特意花啟宗去跟著看著,不料竟仍是看不住的……”他不勝其擾,又覺頭疼,無奈苦笑道:“難道說這就是報應麼?”
原來先前有侍來報,奉命去查抄太子府的人回來說,三王爺去了太子府后,竟不由分說地將太子的正妃和一位側妃都給強暴了,同去的花啟宗雖要攔阻,卻給三王爺的手下擋住。
蕭西佐因知道自己的兒子什麼德行,二王子弱多病,指不得,只三王子驍勇,卻是個天生魯莽之人,所以才派花啟宗當副手,誰知仍是難以挽回。
正在心思復雜之時,里間兒終于傳來睿親王的一聲輕輕咳嗽,他終于蘇醒過來。
這一聲,似把趙黼也喚醒了。
趙黼先前站在榻前,眼前所見的雖是睿親王,但卻浮現許多人的影像,趙莊,太子妃,以及那毫無印象的生母,他們一一而來,又紛紛而去。
此時他立足之雖是大遼皇宮,卻宛如仍在舜都一般,仍經歷著種種生死離別。
直到睿親王醒來。
對上蕭利天的雙眸,卻見他眸中出些許亮:“黼兒……”手一,似要握住,又無力抬起。
趙黼遲疑,終于握住他的手。
睿親王滿面出欣,斷斷續續說道:“黼兒,可知,我方才總懸心,怕醒來后……你不見了……”
正此刻,蕭西佐被扶著走了上前,睿親王目轉,看向蕭西佐:“皇上……”
蕭西佐道:“別急,且安穩養傷,你可萬萬不能有失,知道麼?”
此后,蕭西佐出外,把進宮復命的三王爺和花啟宗大罵了一頓,本來神便差,如此一場痛罵,讓皇帝又委頓下來。
宮的醫十分忙碌,分兩撥,一幫看顧睿親王,一幫看顧皇帝。
是夜,殿燈火通明,竟然是徹夜不寐。
次日晌午,皇帝才有所起,睿親王卻仍因刀傷嚴重,于榻上彈不得。
始終是大公主蕭敏伺候旁,見皇帝能服用湯水了,便將睿親王的形略說了一遍。
蕭西佐嘆了幾聲,復叮囑道:“仍醫好生看顧,萬不能出半點差錯兒。”
蕭敏應答,看了皇帝幾眼,忽然問道:“父皇,您是怎麼打算?”
蕭西佐道:“沒頭沒腦,說的什麼?”
大公主笑笑道:“說的是父皇心里的病。不是我危言聳聽,太子反叛,已經留不得,二哥是個病秧子,從來不理朝政,三哥又是這個糊涂,若他登基,還要我們活不活了?只怕都要遭殃。”
蕭西佐沉了臉:“你想說什麼?”
大公主道:“您心里已經想到了,只是不肯承認而已,索就讓我來當這個大逆之人就是了,如今幾位兄弟里頭,并沒有個能繼承皇位的好人,原本太子還是出類拔萃的,誰知卻偏犯了這大忌諱。然而雖然挑不出好的,可咱們大遼卻不能眼睜睜地便斷送在這里……父皇,天先前說的那一番話,雖是小孩子的頑話,現在想想,未必沒有道理。”
蕭西佐深鎖眉頭。蕭敏道:“就算利天將黼兒是姐姐脈的事散播出去,但是舜國皇帝卻仍舊沒有正式下令針對此事。何況這舜國皇帝先前極疼黼兒的,他原本就是大舜的儲君,又是這樣的風姿人品,若是他肯留在我們大遼……”
話未說完,蕭西佐森然打住:“還不住口?”
蕭敏即刻跪地,道:“我只是為了咱們整個大遼著想,而不是為了一家一戶著想罷了。父皇若是疑心我的忠心,斷可以殺了我!”
蕭西佐看著地上的兒,良久,才沉沉嘆道:“你果然是朕的至親骨,不錯,朕也的確這般想過,只是……”
他皺眉道:“趙黼雖資質極佳,可畢竟是舜國長大的,何況誰又知道他的心……”
正說到這里,便見侍慌慌張張來到,跪地道:“皇上,那位原先守在睿親王邊兒的青年人,出宮走了!我等皆攔不住!”
白云亭
宋代 釋正韶
白云亭上白云閑,云滿危欄雪滿山。
雪似白云云似雪,不知何是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