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即再度相見,卻覺著這會兒的云鬟跟先前有些不同……這容貌氣質自然更出了。
只是,在昔日的清冷疏淡之外,眉梢角,仿佛多了些許令人心的嫵風流,卻又恰到好,就如月夜寒雪,梅香縷縷,清寒冷徹里,卻越發沁人心脾。
徐沉舟把云鬟從頭到腳打量了許久,含笑不語。
那邊兒,陳叔林娘等聽了云鬟的話,又把南邊可園的種種略說了一回。
云鬟見陳叔頭發盡數雪白,林娘的發也是花白了,行遲緩,不似從前,卻仍不遠千里風塵仆仆而來。
正覺鼻酸,陳叔道:“我們的確是有些走不路了,多虧了徐爺一路上安置照料。”
云鬟正容起,深深一揖:“多謝徐爺深。”
徐沉舟笑道:“很不必客套,我先前行商,也上京過幾回,正想來逍遙一番,不過順路而已。”
云鬟知道他是托詞,便道:“不管如何,甚是承。”
曉晴又道:“徐爺還帶了好些禮品。”
徐沉舟道:“有些是志清讓我帶的,有些是霍城那一家子……還有小郎等人,都是些土產玩意,他們不能上京,只用些許薄聊表心意而已。”
先前因為云鬟人在宮中,吉兇未卜,故而謝府里的眾人也都無心再過節,連年貨都不曾置辦,此刻終于云開日出,見了大好天,是以上下人等皆歡喜若狂。
曉晴因見了云鬟,只顧貪守著,竟不舍得離開,是阿喜來拉了去,道:“眼見晌午了,要招呼午膳才好,家里頭的東西卻是了些。”
正要張羅去置辦,卻見柯憲進門,后跟了家奴,抬著兩個箱籠。
柯憲道:“我知家里來了客人,這些風鵝臘等暫且吃著,大過年的,又沒了事,趕紅紅火火地辦起來要。”
曉晴破涕為笑,靈雨自從進門后,便同站在一塊兒,見柯憲如此,便悄悄對曉晴道:“這位大人倒是個的。”
自打云鬟出事,這些日子柯憲每每來探勸,也并沒有畏禍怕牽連之類,今日又承他如此,曉晴喜歡,便拉他也跟云鬟相見,這一番暢快歡喜,自然非一般可比。
正說著,門外又有客人來到,竟是崔承。
原來崔承沖進屋里,跟云鬟相見,一言不發,便把抱住,雖咬牙關未曾哭出聲來,眼中卻淚如雨下。
原來昨兒宮中有事,晚間崔侯府中也知道了,當時正濟濟一堂,圍著崔老夫人除夕守歲。
宮有變的信傳來,正是子時左右,外頭炮竹響之際,崔印跟崔承兩人顧不得,不顧老夫人不悅,出府各自去打探消息。
直到天明白樘等人出宮,崔印父子已在宮門外守了一夜。
終于見著了云鬟,崔承忐忑的心才總算放定,云鬟又拉著他,向陳叔徐沉舟介紹了。
那邊兒曉晴也置辦了一整桌菜肴,因攏著眾人,一桌子吃一頓“遲來”的團圓年飯。
云鬟抱著小鯉魚,不時逗弄,因實在高興,竟無心吃飯。
眾人團團圍坐,想到昨晚上的凄惶,如同夢幻,均相顧而樂。
歡聚之中,忽地聽外頭道:“殿下……”還未說完,便見門口一晃,有人走了進來。
云鬟抬頭,卻見正是趙黼。
趙黼掃了一眼桌上眾人,目又在云鬟懷中的小鯉上停了停,便看向云鬟。
此刻崔承跟柯憲早站了起來,徐沉舟也認出趙黼,忙也起,陳叔跟嬤嬤也巍巍站起來,各懷悚懼,齊齊見禮。
趙黼見如此,卻笑道:“真巧。正我也了。”
順勢將陳叔跟嬤嬤扶起來,又道:“都起來,好生吃飯,若因我嚇得你們吃不了飯,有人要怪我了。”目瞟向云鬟。
云鬟低著頭,也不看他。
這滿桌人里,崔承雖也聽說趙黼回來了,卻畢竟是隔了數月才又相見,眼中出懷念激之,只畢竟礙于他的份,有些不敢上前肆意暢談。
趙黼已走到云鬟旁,看看懷中的小孩兒,道:“這孩子長得真快,也壯實。什麼來著?”
云鬟道:“小鯉。”
趙黼哈哈一笑,忽地看向云鬟,眼神有些奇異,翕,仿佛要說什麼,又住了。
靈雨最是會意,早在他后布了一張椅子,趙黼果然自在云鬟旁挨著落了座。
雖然趙黼“平易近人”,但徐沉舟第一是個有些心病的,崔承又是“久別重逢”,心難以按捺,陳叔跟嬤嬤本一桌子吃飯,如今見趙黼來了……哪里敢,都戰戰兢兢不敢落座,雖然強要他們坐,卻只是小半邊子挨著,不敢盡興,更無從舉筷,都不似先前般歡笑喧嘩。
趙黼隨意吃了兩口,對云鬟道:“你如何不吃?”
云鬟道:“我不。”
趙黼道:“瞎說。”自己撿了兩顆蝦仁,一塊胭脂鵝脯,又讓曉晴舀了半碗粥,都放在跟前兒:“吃了。”
因見云鬟始終抱著小鯉魚,頻頻逗弄,無心吃飯,便靈雨把小鯉魚抱了去。
云鬟不舍回那孩子,趙黼探頭過來,在耳畔低聲道:“這樣喜歡,以后我們生一個就好了……”
趙黼雖顧及的面,故意聲音放低,但畢竟是在桌兒上。
陳叔跟娘倒也罷了,年紀大了,耳目不靈,徐沉舟卻微微挑眉,崔承亦側目。
云鬟紅了臉,只得做忙于吃飯狀,不敢抬頭。
趙黼旁若無人,片刻,見云鬟吃的差不多了,便握住手腕道:“你們慢用。”竟拉著起,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