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半，陸漸紅便到了東鄉政府。鄉政府是一幢三層半的小樓，辦公樓的右面有一排瓦房，大約六七間，從房門來看，這屋子有些年代了，蒼老得很。院子倒是很乾淨，中央有一個不大的花園，裡面有花和月季，開得正豔，黃的白的都有，月季早沒有了花，只剩下些破敗的葉子，周圍栽的都是冬青，花園的中間建著一個一平方左右的小臺，上面豎著一個旗桿，只是旗桿已長滿了鐵鏽，上面飄著的紅旗也淡了許多。

鄉政府陸陸續續來了一些人，都是生面孔，沒有人過問陸漸紅，在來的人羣中陸漸紅也看到了昨天選崗到東鄉的人，不過並沒有打招呼，畢竟都不悉。

跟著人羣進了三樓的會議室，裡面坐了不人，陸漸紅走到後排靠近角落的地方坐了下來，此時離八點開會還有十幾分鐘的時間，臺上沒有領導，會議室裡就顯得哄哄的。

陸漸紅看著窗外，心道：“都說東的條件差，說得也不盡然，來時坐車，路修得不錯，街道的住房也還行，並不如想象中那麼差，如果真說差的話，也就是離家太遠。”

八點整，兩位領導準時端著茶杯夾著筆記本魚貫走，會議室頓時安靜了下來。陸漸紅一看主席臺，就樂了，鄉長高波他是認識的，而且是老相識了。

陸漸紅的文字功底不錯，人也靈活，所在的單位原先是企管站，雖然當時與農經站合併到一起，但是還是相互獨立的站所。

他主要負責統計這一塊，列統企業的報表都是由他做，涉及到工業經濟指標在縣裡向來都是第一，當然這份功勞並不完全歸功於他，也有分管領導上下打通關係的緣故，不過這引起了高河書記的注意，正巧黨政辦的書在工業園區做幫辦，辦公室缺人，就借用了他到黨政辦，負責書工作。在此期間，高波任高河鎮黨委副書記、人大副主席，跟他弄得很悉。後來高波調出，沒想到七轉八轉，陸漸紅又了高波的部下。

會議時間不長，最後的時候，高波說：“請新調的同志留一下，別的人散了吧。”

會議室很快變得空的，只剩下新來的六個人和高鄉長。

高鄉長清了清嗓子說道：“歡迎各位同志加東鄉這個集中來，下面我把人事安排一下。”

本來在什麼單位的，現在還分在原單位，比如關大勇，本來是黃洋鎮村建站的，現在還是分在村建站，以此類推。陸漸紅關心的是自己會被分在什麼單位。

由於全縣大力發展城市建設，所以村建站是首當其衝的好單位，跟著就是計生站，這幾年超生的勢頭有所擡頭，罰款便爲計生站的主要收來源。至於農經站、勞保站和農技站，都是窮單位，不分彼此，最差的要屬醫站了，福利待遇最差。

本以爲悉的高波在東幹鄉長會對自己有所照顧，當陸漸紅從高波的口中聽到自己被分到醫站的時候，他的心便如冬天吃雪糕一樣拔涼拔涼的，有點五雷轟頂的覺，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會分到醫站這個不生蛋鳥不拉屎的單位，以致於高波後面說了些什麼他本都沒聽清。

接下來的時間便給了財政所，財政所所長三十來歲，朱檢，老家也是高河的，所以憑空多了幾分親切，他帶著陸漸紅到醫站去報到。

醫站的辦公地點不在政府辦公樓，朱檢帶著他走了十來分鐘，到了街道上，在一所小屋子上掛著東鄉畜牧醫服務站的牌子，這還是租來的。

進了醫站，撲鼻而來的是一沉重的黴味，屋子裡很，最醒目的是一張牀和一張不知是哪個世紀的辦公桌，桌子上全是灰塵，上面地放著報紙，除此以外便是雜無章。看著這間所謂的辦公室，陸漸紅的心沉到了谷底。

辦公室裡有兩個人，正在整理，朱檢介紹道：“黃二，楊站，這是新來的陸會計，財政所的杜會計馬上過來，和陸會計一起對醫站的賬目清理一下。”然後朱檢便離開了。

陸漸紅強忍著心中的悲痛與兩人打了招呼。黃二名黃勇，三十九歲，東人，排行老二，所以大家都他黃二。

楊站長楊風，四十三歲，是醫站的站長，沒想到也是高河人，早年便在醫站任站長，由於站不景氣，所以跟鄉里的領導談了一下，打著招商引資的幌子出去做第三產業，在外面混了兩年，吃不飽不死，正好這一次機構改革便回來參加考試了。

東醫站是人事最臃腫的單位，有十一個人，這一次機構改革被革下去不，只有三個編制，現在三大元帥聚首，陸漸紅是新來的，有些拘謹，不過楊、黃二人並不欺生，看上去都是老實人，幾分鐘後三人便沒有了陌生。

陸漸紅幫著將辦公室收拾了，心也慢慢平復下來，既然自己選擇了，就不要怨天尤人，況且這一次改革之後，工資全部打卡，在哪個單位都一樣，無非條件差的單位發些福利而已。

過不多時，財政所杜會計駕到，陸漸紅以前沒幹過會計，會計知識全部來源於書本，趁此機會學習一些會計業務，杜會計是老會計了，輕車路，麻利地將機構改革前封存的帳目覈對清楚，將收、支出和盈餘列出了明細，算是大功告。陸漸紅看著明細，心還是有些發涼，收低支多盈餘爲負，還欠了不債務，又是個爛攤子。

中午的時候，四人在一起吃了飯，既算是招待杜會計，也算是爲陸漸紅接風，陸漸紅喝了大約一斤酒，卻沒有醉意，讓三人大是欽佩。飯後杜會計提議打麻將，反正下午也沒什麼事，四人一直到天黑，陸漸紅贏了三百多塊錢，全部拿到飯店消費了，這讓三人對陸漸紅好頓生。

到了晚間，黃勇說：“陸會計，晚上是回去還是住在這？”

陸漸紅撓了撓頭，楊站說道：“黃二你傻呀，陸會計家在平橋，這麼晚怎麼回去，這樣吧，你家的房子多，騰出一間來讓陸會計住下，算是醫站租的，到年底結賬。”

黃二笑呵呵地說：“還結什麼賬，空也空著。”

陸漸紅也就不客氣地住下了，晚上他的手機被打了，都是以前的同事問他現在的工作地點和單位，他雖然已經想開了，但還是有些於啓齒，一連接了七八個電話，煩不勝煩，乾脆將手機關了，躺在牀上卻無法睡。

當初父親給他起名陸漸紅，有漸漸紅起來的意思，誰知事與願違，先是失，後是到了個窮得不能再窮的單位，這哪是漸紅，簡直就是漸黑了。

在後來的兩個月裡，陸漸紅無所事事，每週一到週五早上去鄉政府點名，剩下的時間便是每早和黃勇一起去收檢疫費，費用並不多，算起來都不夠開支，所以兩人都沒多大勁頭，除此以外，有人的時候就打打麻將，三缺一就三人詐金花，輸贏不大，都餵了肚子。十一月底，陸漸紅接到鄉政府的通知，補繳養老保險金。

在沒有機構改革之前，各事業單位的養老保險大多沒有繳納，當時事業單位的人員質都定爲國家幹部，說是由單位全部墊支，個人到人事局去繳納也不收，沒想到現在要。

拿回測算表，雖然只是繳個人部分，但加上滯納金和利息什麼的，每個人需要一萬多，這讓陸漸紅愁眉不展，這一萬多塊錢從哪來拿出來？

工作期間，他的工資基本上全花在了打造這項偉大的事業上，本沒什麼餘錢。兩個姐姐的生活並不富裕，從們那裡多半也湊不齊這份子，至於朋友，涉及到經濟上就不了朋友了。

幸好這錢不是馬上就要，可以拖到春節之後，等春節時向幾個親戚再籌一些吧。心裡有了主意，陸漸紅也就安下心來，照常過著日子，週六週日回家，週一至週五上著無事可幹的班。

天漸漸冷了起來，這個週五下起了大雪，雪罕見的大，足有三十釐米，路上的車全停，家是沒法回了，正好杜會計過來，四人便湊了一桌，練起國粹來。打了一圈開始結賬，桌上零錢不夠無法週轉，正好陸漸紅的煙完了，便出去買菸，順便換些零錢。

外面的雪飄飄灑灑，一時半會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不店鋪都關門了。陸漸紅頂著風雪走進一個批發部，買了包十塊錢的紅金龍，他拿出一張百元幣，店老闆也沒有零錢找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