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軍們準備的飲食相當盛,不僅有米麪,還有類和酒,鄧名估計周開荒是把譚弘給他自己預備的好東西都翻出來了。但鄧名對佈置還是很不滿意的,因爲他發現周開荒居然給自己安排的位置是當中的首席,這讓鄧名覺非常窘迫,對周開荒暗暗埋怨:“別人不知道我這個宗室子弟是假冒的,你還不知道麼?”
之前鄧名冒充韓世子是爲了詐譚弘出營,再往前說,周開荒對譚文餘部宣稱鄧名是宗室子弟時鄧名也沒有否認,那是因爲鄧名認爲當時有訌的可能,需要安人心,他已經把這個宣稱歸類爲善意的謊言了。在眼下已經獲得大勝的同時,鄧名就琢磨著要找機會向李星漢等人說清真相,同時賠禮道歉。但是看周開荒眼下這個安排,擺明了還是要讓自己把戲繼續演下去。
“難道他認爲軍心還不穩麼?需要繼續對友軍撒謊?我看不至於吧。”鄧名心裡也有些嘀咕,雖然今天有數個時辰鄧名的地位接近於一軍之主,但鄧名對自己的軍事水平心知肚明,依舊沒有一點信心。周圍人多眼雜,鄧名沒有機會和周開荒私下流意見,只能用眼暗示對方給自己點提示。見周開荒自作主張地堅持要自己坐上首席,而且一口一個“殿下”表演得十分熱,鄧名徹底心虛了:“我對這個時代的禮節也不瞭解,是不是現在騎虎難下?難道對李星漢他們說明真會引起對方的極大憤怒,因此周開荒要我在險境繼續裝下去?”
這許多個疑問讓鄧名失去了好心和坦白的機會,還讓他再次憂心忡忡起來。在他神不守舍的時候,興高采烈的軍們已經紛紛就座。明廷政府軍嫡系和前闖軍本來有著很深的隔閡,此時卻是親無間,沒有按照陣營分涇渭分明的兩派,而是混雜著坐在一起,高聲攀談的同時甚至還有人互相詢問祖上、故鄉、經歷,拉起了。
帳的人吃喝歡笑之間,先後有人起小解。由於天氣冷,所以這些軍人也不出營帳,直接就在帳邊解開子尿在牆角的地上。解手完畢後這些人也不洗手,繫好腰帶就大模大樣地走回座位,坐下繼續飲樂。對這種不衛生的習慣鄧名一直不適應,以前在袁宗第軍中他就看到過類似的景,軍直接在營帳中解決,垃圾也隨手扔在地上,一概由衛兵打掃,倒上些土鏟到營外去便是。
“若是有朝一日我獨領一軍,我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修廁所,讓所有的人都到廁所去解決,絕對不許隨地大小便。”鄧名覺得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自己初來乍到不好干涉太多。
又過了片刻,周開荒突然想起還沒有向份最尊貴、而且親自上陣殺敵的鄧名敬酒——本來他是想這麼做的,但是剛纔一落座就被邊上的人扯住了說話,現在酒至半酣纔想起來這件重要的工作竟然還沒有完。
另外一個鄧名的人趙天霸則另有心思。錦衛的職務使他有機會見過永曆皇帝和其他宗室皇親,自從他看見鄧名的表現後,不由得和當今天子以及其他的宗室子弟反覆加以比較,越比較就越覺得鄧名的此番表現實在太過異常。
在周開荒走過來他一起去給鄧名道賀時,趙天霸正在心裡思量:“幾天來三太子完全不避危險,好像是刻意在衆人面前表現得和其他宗室皇親不同,尤其是他今天的英勇行爲通過衆人之口傳揚出去,必能深得川鄂將士的尊敬和戴啊!朝廷距此地甚遠,若是三太子傾心結川鄂一帶的兵……嗯,三太子也和韓王、東安王不同,他哪怕是想繼承大統,大概衆人也會覺得理所應當吧?就是闖營的兵馬,若是他肯既往不咎,擁戴之功可是遠遠高過保護幾個宗室,他們以前攻破北京、死烈皇的事也許就真能一筆勾銷了……”
出西營的趙天霸了這個疑心後,就開始擔憂此事會對永曆朝廷最堅定的支持者——晉藩上下造的影響,越想越是覺得難以預料,被周開荒打斷了思路後,才發現自己只顧胡思想,這麼半天也一直將鄧名冷落在一旁,連忙收斂心神和周開荒一起大聲向鄧名敬酒。
“今日能夠大勝,全虧了殿下的計策,將那譚賊出大營,才把他們殺得東逃西散啊。”周開荒頗有些醉態,大聲地恭維道:“殿下真是用兵如神啊,想出這般的計謀竟然也是毫不費力……”
鄧名聽了這幾句話滿臉通紅,他以前玩個即時戰略遊戲還總被朋友殺得丟盔卸甲,見周開荒說得太過分就連連擺手,解釋道:“這可不是我想出來的計謀。”
“咦,不是殿下想出來的又是誰想出來的?”周開荒奇怪地反問道:“我可沒看見有誰給殿下出主意。”
“這是……嗯,是祖皇帝的計謀。”明末的歷史讓人讀起來總是太傷,可是鄧名曾經很有興致地讀過一些明朝初期的記載,祖皇帝就是朱棣。
明朝太祖朱元璋死後,他的長孫在南京繼承帝位,稱建文帝。朱元璋的另一個兒子朱棣造反,朱棣稱帝后將首都從南京遷到當時的北平,改北平爲北京。鄧名覺得朱棣當了皇帝以後變得很殘暴,不過坐上寶座前他卻是個有氣量而且寬厚的人,而且在戰場之上英雄了得,奇計百出。
朱棣起兵造反,從北平南下,在東昌被建文帝的南軍大將盛庸擊敗。朱棣向北平撤退,途中又到吳傑的阻擊,他靠施展計謀輕鬆取勝。鄧名今天在困境中靈機一想起這個故事,就姑且試了一下。
看見營帳裡衆人好奇的目都投向自己上,鄧名就把自己看過的歷史講給他們聽:“……祖皇帝當時邊只有四千多兵馬,可是阻擊祖的吳傑有兩萬兵馬,而且當道紮營,堵住了祖回北平的必經之路。祖皇帝覺得,如果強攻突圍肯定會死傷很多人,所以就讓軍隊先埋伏起來,自己只帶著幾十個衛士趕到吳傑營前,請求和吳傑見面。吳傑在營牆上面以後,祖對他說,希看在自己往日曾對他有恩的面上放一條生路。吳傑聽了非常高興,立刻催全軍出營,分幾路出擊,四面包抄,一定要捉拿祖皇帝。沒想到被祖皇帝引到了埋伏圈裡,結果祖以勝多,吳傑反倒遭到了慘敗。”
說完這個故事後鄧名輕嘆一聲,今天的遭遇讓他想到,當年吳傑空營而出很可能也是做好了搜捕的準備,擔心被朱棣跑掉了,讓這天大的功勞落別人手中,正像今天譚弘的表現一樣。今日在譚弘營前時,鄧名心裡非常張——若是譚弘真給他一條船倒是無法收場了。朱棣當年向吳傑大營喊話時,會不會心也在擔憂——吳傑若是真給他的五十幾個士兵讓出一條去路,又該如何是好?
朱棣戎馬一生,在戰場上的英勇氣概還是讓鄧名頗爲欽佩的,關於這段故事的記載他看過不,在他講解的時候營帳漸漸安靜下來,周開荒聽得全神貫注,酒都醒了許多。
“吳傑和平安、盛庸一樣,當時都是南軍獨當一面的大將,更是久經沙場、多次出擊塞外的宿將,建文帝對他非常倚重。祖皇帝橫掃河北、大敗李景隆以後,各路兵都聞風而逃,只有吳傑堅守在真定,讓祖皇帝無可奈何,期間還不停地襲擾北京,不但能夠功襲擾還每次都能全而退。吳傑也稱得上是有膽有識,只可惜貪念一起,下場就是慘敗。”
譚弘雖然也是老軍油子,但是和吳傑這種征戰多年的明初大將還是無法相提並論,鄧名十分慶幸譚弘不知道這個故事,接著說道:“譚弘沒有讀過這段歷史,這真是我們的幸運。”
“原來是這樣!”
“怪不得殿下神機妙算!”
“家學,原來是家學。”片刻的沉默過後,周開荒又大肆替鄧名鼓吹起來。
周開荒的言論引起贊同聲,大家紛紛點頭稱是,原來這個妙計是朱棣首創,那作爲宗室子弟的鄧名把這一招玩得得心應手也就是理所應當了。
在周開荒唾沫橫飛的時候,鄧名心裡一直在考慮是不是應該把周開荒拉到營帳的外面仔細討論一下冒名頂替的問題。周開荒鬧這樣讓鄧名心中的不滿不斷增多,現在他已經開始有些生氣了:“按說最好的應對辦法就是在擊敗譚弘以後立刻告訴他們實,誠懇地向他們道歉,畢竟我們是撒謊了,難道那麼多人裡就沒有一個能明白我們的苦心麼?現在倒好,變本加厲地騙下去,將來怎麼收場?”
安史之亂對煌煌大唐而言,並不是恥辱的終結,而是痛苦的蛻變。中晚唐,既開此後五百年華夏之新格局,也是個被理解得最為僵化的辭彙。朝政衰敗?藩鎮割據?外敵欺辱?黨爭酷烈?單單是這些?不。肅宗回馬楊妃死,雲雨雖亡日月新!現代不得志的編劇高子陽,因個微不足道的偏差,穿越到了唐代宗大曆十二年,獲得了太學生高岳的身份,並準備要通過考試,當大唐的公務員。在他眼前,是個盛世不再但又歷久彌新的大唐,至此一副榮華遷轉的八雋圖卷徐徐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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