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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 第32節 奉節

文安之緩緩地向後翻,記憶中巍峨莊嚴的皇極殿又一次清晰地出現在眼前,不嘆道:“先帝啊……”

趙天霸吃驚地看到,文安之突然著那些鄧名的圖畫,眼中滿含著淚水。

“督師!”趙天霸走上前一步,但也不知道如何安文安之纔好。

“這位先生,自稱是烈皇之後,是嗎?”文安之的失態並沒有持續多久,他擡起頭問道。

“鄧先生從未自稱過是烈皇之後……”

“那鄧先生自稱是哪位小王爺?”文安之有些不解地追問道,顯然有點忍不了趙天霸那緩慢的語速。

“鄧先生也從未自稱過是某位王爺、世子。”這些天來鄧名屢次否認宗室份,趙天霸把事一樁樁詳細地說給文安之聽,後者的表也越來越嚴肅。

“他若是真的,爲何要份?”文安之本來因爲看到畫而對鄧名的宗室份信了幾分,但現在聽說鄧名否認得如此堅決,又到非常奇怪。

“卑職愚鈍。”

文安之左思右想,怎麼也想不通這裡的緣由,最後嘆道:“也罷,等鄧先生到了奉節,老夫再問不遲。”

不知不覺間,文安之對鄧名也換了稱呼。

……

在文安之的翹首盼中,終於有士兵來報告鄧名已經率軍抵達奉節。

從重慶城下逃出的兩千四百多明軍盡數返回奉節,沒人願意留在萬縣那種險地,最後萬縣還是留給熊蘭打理。目前至名義上,熊蘭在萬縣還是服從奉節領導的,奉命留守後他還上書奉節,請求至給他一個千總的名義以節制手下。

文安之見過鄧名之後,就到自己對他更是看不了,對方滿不在乎地說冒稱宗室只是爲了安定軍心,是爲了擊敗譚弘、譚詣,好像本沒有到被數以千計的人稱爲“殿下”是件不妥的事。任憑文安之百般詢問,涉及到世則一概用“忘了”這個理由來搪塞。豈有此理,世忘了,那這些畫是怎麼畫出來的?文安之還聽趙天霸說過鄧名知歷史典故……不忘記宮殿,不忘記看過的書籍,不忘記如何書寫,單挑父母出來忘,世上豈有這種定向失憶的人。

不過鄧名越是顯得有恃無恐,文安之越不清他的底細,客客氣氣地談了一下午,還是拿不準對方的份,也猜不對方的想法。拋開鄧名的世不說,他的功勞卻是實打實的,文安之沒有什麼治他罪的好辦法——歸結底,鄧名沒有自稱過宗室,雖然那副不在皇權之下的姿態讓人有種收拾他的慾,但功勞和形勢擺在這裡,文安之覺不好變臉拿人,也不便嚴刑拷打,最關鍵的一點是,文安之吃不準對面的人是不是有平視皇權的資格。

文安之有意地說起一些地理風,旁敲側擊地想試探一下鄧名的世,不過很快就發現對方知道的似乎比自己還多,不但大江大河都能講出名字而且好像連大海都見過,無論是華北平原還是江南水鄉,鄧名被問到這些地方的時候也都回答得差不太多,沒過電視新聞好的文安之甚至有種覺——這個年紀差不多隻是自己四分之一強的後生,見識要比自己還廣博,他這麼年輕,這麼多東西都是從哪裡看來的?

辨識真假有兩種途徑,比如有人牽一條狗來卻聲稱這是一頭豬,如果旁觀者很瞭解豬應該是什麼模樣,那當然立刻能夠辨清這是謊言;如果不認識豬的話,想識破這個謊言就需要認識狗,如果一眼認出牽來的肯定是條狗,那即使不知道豬是什麼模樣也不會騙。以文安之眼下的狀況看,他如果對形形宗室都有清楚的認識,並確定鄧名不是其中的一員那就可以不;或者,如果文安之能夠看出鄧名是二十一世紀的人,那也可以確定他肯定不是十七世紀的大明宗室。

但文安之哪個也做不到,文安之見過的宗室子弟有限,鄧名的言談雖然怪異,但文安之不敢說怪異的就不是宗室。之前文安之辨別真假的自信主要還是來自第二種辨識真假的途徑,他覺得自己見多識廣,能夠看清對方的原始份,但一番接下來,文安之基本確定對方不是他見過的士人、農民、工匠、商人、漁民、伶人或是軍戶之類,總之就是鄧名和文安之見過的所有社會種羣都不像——那剩下的還有什麼人呢?還剩養在高牆深宮之後的宗室子弟,這個文安之從未有機會深瞭解過。

文安之的迷和當初袁宗第的覺很相似,排除了他們知的,就剩下他們不悉的、始終被遮蔽在層層迷霧後面的天家宗室這個社會族羣了。越是拿不準對方的份就越不好無禮,眼看兩個時辰過去依舊一無所獲,心中著急的文安之留鄧名吃飯,他還是想繼續努力打探虛實。

“宗室該是什麼樣?”鄧名去更的時候,文安之覺得排除法已經不管用了,必須要正面驗證。但這個問題問得他自己也有些迷,士農工商不用說,就是伶人、軍戶也有很明顯的共同點,這些可能都已經被文安之排除了,那宗室共有的、獨一無二的特點應該是什麼?文安之覺很難下結論。

可以觀察鄧名用飯時的禮儀,但文安之覺得就算對方有禮也不能說明一定是宗室。想著想著,文安之又冒出了一個念頭,他人取來一個小筒,這可是永曆天子賜給他的好東西。

“按說宗室應該知道這個東西吧,如果是烈皇之後就更應該知道。”文安之從筒子中掏出了黑乎乎的一個賜,琢磨了片刻,狠狠心又多掏了一個出來。

“但他若是不知道,也未必就不是宗室,這並不能用來否認他的份。”文安之想到這裡又有點捨不得,把手中的兩個又放回筒中一個。

“唉,捨不得鞋子套不住狼。”文安之猶豫再三,雖然這賜同樣未必能刺探到什麼有價值的報,但已經一下午了還是毫無進展,文安之真不知道該如何向朝廷上報這件稀奇古怪的事了,他從筒裡重新取出了一個,再次湊兩個。

把兩個一起給僕人,文安之琢磨著一會兒該如何不地試探,一邊讓人去請鄧名:“請鄧先生過來用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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